此時的陳珂正在公路上踽踽獨行, 揹著一個沉重的雙肩包,拖著一個大行李箱。

他把沖鋒衣的帽子掀起來扣在頭上,依然不能阻擋冰冷刺骨的雨水,而無孔不入的寒風更是避無可避,陳珂被凍得一個勁發抖,手腳冰涼。

他只能加快腳步,趕緊離開這個讓人心寒的地方。

非常不幸, 醒來之後,他還記得昨晚的事。

當著老闆的面,把話說絕把事做盡, 他不主動走難道等著方既明趕他走嗎?

何況,昨晚他都那麼主動了,方既明居然還拒絕他,還把他摁在腿上打屁股, 丟人丟成這樣,也是曠古罕見, 他需要多厚的臉皮才能若無其事地繼續出現在方既明面前。

好氣。趕緊走。死也不回去。

然而山下的大路遙遙無期,這種天氣,盤山公路上車輛稀少,想搭個便車也不可能。

陳珂咬緊牙關, 在一片悽風苦雨中一步一步艱難前行。

直到一輛車逐漸減速,停在他身邊,車窗降下,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陳珂, 你站住。”

站你個大頭鬼啊,陳珂走得更快了。

方既明在看見陳珂準備的禮物,開車出來的時候,心裡的火氣已經消下去大半,但這會兒看見陳珂一臉漠然腳步不停,完全當他不存在,怒氣又騰地竄上來了。

他也很忙的好吧,都親自出來找人了,還要怎樣?就這麼想走,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他嗎?

“你先上車,有話回去說。”方既明冷聲說,車子往前動了動,別在了陳珂前頭。

陳珂不得不停下腳步,扭頭想從車尾繞出去,一邊走一邊說:“方總您回去吧,我辭職了,咱們是僱傭關系,我辭職總可以吧?”

陳珂繞到駕駛位附近,猝不及防車門開了,方既明長腿一邁,跨了下來,一把抓住陳珂的手腕:“上車,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陳珂掙了一下沒掙開,這會兒雨又大了些,雨水裡裹著冰碴子,被風吹得打在人臉上,又冷又疼。

方既明從家裡出來,沒穿多少衣服,一絲不亂的頭發很快被冰雨打濕,發絲之間的冰碴閃著光,刺得陳珂眼窩生疼。

他和方既明靜默相對,對方完全沒有放開他的意思,他要是不上車,讓方既明在這鬼天氣裡陪著他挨凍?

陳珂又不忍心了,心裡罵了自己一句,開啟後車門鑽了進去,嘴上說:“確實,我還欠您一個交代,回去跟您說清楚再走。”

還嘴硬,這什麼毛病。方既明又是生氣又是無奈,但他現在不打算和熊孩子計較,先把人帶回去再說。

陳珂在外面凍的久了,猛地一進入溫暖的車廂,凍僵的身體反而泛了寒氣上來,他連著打了幾個冷顫,牙齒咯咯作響,眼睛裡模模糊糊的,好像蒙上了一層霧氣。

方既明在心底嘆息一聲,把車窗開了小小的一道縫,平衡車內外的溫差,又從前面扔了一塊毛巾給陳珂:“先把頭發擦幹。”

陳珂一言不發地接過來,他發絲間凝結的冰晶融化開,水跡從鬢發蜿蜒流下,在臉頰上縱橫,在配合紅通通的眼眶,就好像哭了似的。

方既明從後視鏡看了看他,看見他拿著毛巾胡亂抹著眼睛,被他那倔強又委屈的模樣鬧的沒脾氣了,心裡酸酸軟軟的,開口說話時語氣溫和下來:“怎麼還哭上了?我欺負你了?”

陳珂瞪圓了眼睛,恨不得扒開眼皮讓方既明看清楚:“我沒哭!”

方既明勾了勾嘴角,露出個不太明顯的笑:“為什麼非要走?我逼你了?有什麼話不能說清楚?”

陳珂偏頭看著窗外,小聲道:“我沒臉。”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我把你當老師當老闆當做未來的愛人,你只把我當小學生當玩具,我還不走,等著你給我發小紅花?

車子很快開回別墅,短暫的交流被迫中止,方既明讓陳珂先去洗澡換衣服,他自己還要去公司。

方總是勞模,一向以身作則,一般9點之前就到公司了,今天一早上兵荒馬亂,已經晚了一個多小時,他還有很多正經事要處理,不可能為陳珂耽誤一整天。

臨走時,方既明叮囑保姆,等陳珂洗完澡,要看著他吃飯,再給他煮一碗姜湯,讓他呆在家裡好好休息,哪裡也不許去。

馬瑞琳一一答應下來,讓他放心。

方既明這一整天做事都心不在焉,連重點專案《白玉壇》的籌備團隊來跟他彙報工作,他都好幾次走神,這種情況對於一向愛崗敬業的方總十分罕見,鬧的員工們集體惴惴不安。

也只有淩晨能大概猜測出方總是因為什麼事情不在狀態,等彙報進度的專案成員從辦公室出去,他主動跟方既明提起目前調查的情況。

“……陳珂被您帶回來放在別墅這件事,應該是您那個侄子方鑫捅出來的,他還拍到陳珂在外面玩,跟寰宇影視的保鏢發生沖突的照片,”淩晨拿出手機給方既明看,“就是這張。夫人把老爺子安撫住了,調查出事情經過,去見陳珂,應該是想試探確認一下,再敲打敲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