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遠進門時就聞到了屋裡的血味,即使被墨硯擦下去了那股腥味也散不去,他上前手搭在馮澤手腕上診脈,瞬間臉色大變,也不隱藏:“大人,您這種症狀多久了?”

馮澤看著自己的手腕,極輕的嘆了口氣:“半月有餘,只是今日咳出血來方才……”他話說到一半又止不住的想咳,忙閉上嘴自胸膛發出幾聲悶響。

程思遠從藥箱中拿出銀針封住馮澤的幾個脈穴,馮澤這才覺得好些,向他感激的笑笑。

“大人前些日子可有胸悶,疲乏無力,頭疼發熱的狀況?”

馮澤想起自己暈倒在殿前的事,點頭:“確有,大概兩月前時常胸悶,我以為是穿的厚了,便換了薄衣,結果又染了風寒,頭疼腦熱,後來風寒好了後就開始周身無力,只想睡覺,但是那時……”他忽然頓住,呼吸緊了一下,“程太醫,冒昧問一句,兩個月內你可有去過太後處。”

程思遠忽然想起了什麼,壓低聲音:“給太後看診倒是未曾,但兩月前臣去過太後寢宮,是半路被一個小宮女叫去的,結果到了之後太後寢宮前的太監卻說未曾叫過臣,後來那個宮女臣也沒再叫過。如今想來,正是大人暈倒去太醫院的那天,臣回去後聽院裡的小太醫提起過,聽說最後……是孟太醫看的診。”

話說出來兩個人立即明瞭是有人暗中搞鬼。

馮澤心裡已經有了大概,收回手腕,問:“這是什麼病?”

程思遠眉頭緊皺,馮澤的脈象時緩時重,毫無規律可言,他低聲道:“不是病,倒像是中毒。”

“中毒?”馮澤目光沉沉,臉色更加蒼白,他長吸長呼了幾口氣:“既然程太醫都沒有直接說出這毒的名字,想必十分厲害了?”

程思遠看了他一眼,斟酌著用詞:“臣現在只有九分確定。”

九分確定,自他口中說出那便是十成十的確鑿了。

“起來拿把椅子坐下說吧,什麼毒?”他說一句話就要緩很長時間。

程思遠也不假客氣,去桌旁拖了張椅子放在床邊,又拉過馮澤的手腕按了一會兒,這才吐出幾個字:“彼岸愁。”

這毒名字叫的奇怪,佔了“彼岸花”中兩字,彼岸花只生長於黃泉路上,冥府三塗河邊,花開不見葉,葉發不見花,花葉若要相見必得用鮮血浸染,輪回詛咒,愁的正是求不得,愛別離,陰陽兩隔,永世不相見。

馮澤手指忍不住輕顫,眼前已是血光一片:“可有解藥?”

程思遠張了張嘴,嘆息道:“無解。”

馮澤以為冬天好不容易過去,才感受了前半個春的冰冷與潮濕,路邊的草剛剛露出個芽,隱隱看見些青綠色,他本打算過些日子在院子裡種些丁香,那玩意兒開起來滿院子的香氣。若是萬俟弘那場仗真的打到京城來,他便在汀州尋個山林躲一躲,總歸那時候也該暖起來了,用竹子搭個下面騰空的閣樓住著,等萬俟弘一切安定下來時,也好先有個歸隱山林的住處。

馮澤眼睛裡都是血絲,半響,勉強勾了下嘴角緩緩問道:“還有多長時間?”

程思遠頭更低:“最晚不入秋。”

十七歲的馮澤,只剩一夏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