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硯不明不白被訓了一嘴,直到回府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最後只歸終於自己不可妄加揣測大殿下的意思。

被揣測的大殿下萬俟弘上了馬車,以辭在一旁看了萬俟弘一眼,似乎有話要說,他平日裡裝作平常的隨從跟著萬俟弘,想法和膽子倒是比以前大了很多。

萬俟弘掀起簾子向外看了一圈,坐正:“說吧,什麼事。”

轎子比一般的要大,以辭起身跪在萬俟弘面前,說到:“大殿下似乎對這位議官有所不同。”

萬俟弘眼皮一抬,所答非所問:“你和以辰似乎也有所不同了。”

以辭周身驟然升起一股寒意,壓低身子幾乎貼到轎子底:“主子贖罪,以辭多嘴了。”

每每說到重要的事,以辭便不再叫他大殿下,而叫主子。

萬俟弘扭著手上的扳指忽然又朗聲笑了,他用腳尖一下一下看起來漫不經心似的點著以辭面前的轎底:“緊張什麼,我又沒說不好。你們兩個打小跟著我,師傅把你們培養成暗衛,從最一開始教你們的便是藏於黑暗,殺人無形,久而久之這性子愈發沉悶,看起來太過陰沉了些,實在讓人心堵,這幾年我讓你暴露出來,倒是像了些正常人。”

萬俟弘話說的軟,裡面藏的意思卻讓人不敢細想,若是以前,這必定是在提醒以辭已經失了做暗衛的基礎,可現在以辭摸不準他的意思。自打此次他們找回萬俟弘後,萬俟弘動作語言神態乃至習慣都不曾便,唯有一點——氣質不同了。

以前的萬俟弘是把藏於刀鞘中的劍,危險但隱忍;如今又在劍鞘外繞了層白霧,叫人摸不清霧氣底下的劍是隱而不發,還是早已出鞘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正席捲而來。別人感覺不出,以辭作為他的暗衛,終日裡做他的影子,倒是感受到了一些細枝末節。

以辭跪在那裡不敢動,呼吸都放輕了。

“起來吧。”萬俟弘把腳收回來,扭了一下脖子,發出咔咔的聲音,末了,他合上眼漫不經心的說:“你還記得我母妃死前讓我去找的那個寶物吧,我找到了。”

“找到了?”以辭驀然抬頭,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訊息,臉上一直不變的表情頭一次有了變化。

萬俟弘眉頭皺起來,聲音放輕了些:“嗯,我當初去汀州就是為了它,後來從一個青年男子手裡拿過來的。”

以辭又問:“主子,這寶物的訊息不能散出去,那個人……”

馬車裡一時沒了言語,只聽到輪子壓過雪地的骨碌聲,半響,萬俟弘舒展開眉頭:“放心,當場就殺了。”

以辭輕輕的說到:“主子,容我多說幾句,那造化玉蝶是唯一一個可以證明您身份的東西,當年玉夫人進宮前把它交給貼身侍女,本想待您知事後再交付於您,只可惜後來師尊去找,那侍女竟失了蹤跡,這些年造化玉蝶也不知被多少人見過。您務必要小心啊。”

萬俟弘挑著眉毛掃了以辭一眼,輕笑:“得了,還沒有我大呢,怎麼說的好像你親眼見到過這些事一樣,你現在可越來越像師傅了。”

以辭還想說些什麼,被萬俟弘抬手製止了。

回府後萬俟弘就進了書房,以辰從房樑上像個羽毛一樣飄下來,遞給他一封信:“那邊的訊息。”

萬俟弘拆開——錦月已取兵符。

萬俟弘把信紙放在燭火上燒了個幹淨,坐在椅子上嗤笑了一聲。

近幾年朝廷風平浪靜,百姓安居樂業,吃穿不愁,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表象,丞相司馬和禦史大夫沈忠暗中勾結,朝中有一半都是他們的人,太尉手掌兵權,看似孤家寡人,誰也不親,可是去年收過二皇子萬俟朔宗送過去的一個其貌不揚的丫鬟,摘了臉上的□□後分明是紅極一時卻忽然宣佈病死的花魁錦月,是個清倌。也難為他那個弟弟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弄出這一出貍貓換太子。

可惜萬俟朔宗不知道,錦月是和以辭以辰一起長大的,十歲時以辭以辰跟了萬俟弘,她便被送去了京城中最大的青樓——人間醉。

皇帝正值虎狼之年,突然一朝做了個夢,夢裡有個白發仙人要帶他走,醒來後就痴迷上了修仙悟道,朝政倒還一樣處理,只是三皇子萬俟朔昌不知從哪裡請來一位能通鬼神的大巫師獻給皇上,據說可為皇帝煉制仙丹,延年益壽,萬年不枯。丹藥怎麼煉的萬俟弘不感興趣,只是近幾個月皇帝的夢做的格外多了些。

萬俟弘有一搭沒一搭的用手指敲著桌面,網已經織的差不多了,只差獵物自己向上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