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禮賢下士、英明睿智,早在先帝在時便已被多次‘議儲’,等了這麼久才出手,無非是念及與陛下的手足之情罷了!”梁尉章單腿屈膝跪在崔太後面前,“請太後為天下計,將丞相之位授予楊太尉!”

“楊太尉……”崔太後似笑非笑道,“先帝在時,曾親口對哀家說過,擔憂百年之後他會欺辱我們孤兒寡母,做出什麼悖逆之事!果不其然,如今這副局面竟被先帝一語中的!”

梁尉章低著頭沒有去看崔太後,只是淡淡地回道:“下臣乃是奉了陛下和太後的命令加強宮城的守衛,如今這副局面臣也是奉命而為!”

“很好!”崔太後笑了,象徵衰老的魚尾紋爬上了眼角,“你們算計得很精,每一步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只怕陛下的病情,也與你們脫不開關系吧?”

“太後明鑒!”梁尉章把頭埋得更低了,“只要太後不阻撓,燕王殿下和楊太尉可以保證陛下的安全!”

崔太後聽到這裡,藏在長袖中的雙手緊緊地握著,都沒發覺長長的指甲嵌進了肉裡,滲出殷紅的鮮血。良久之後,崔太後才說道:

“燕王想要的,無非是這至尊之位!哀家答應他,只要他肯放過釗兒,我們母子甘願將這天下讓出來!”

梁尉章得到崔太後的承諾後,抬起頭興奮地問道:“此話當真!”

“一言九鼎!”崔太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中擠出來,她原本是那樣剛強的女人,但兒子卻是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燕王等人一下子就擊中了這個軟肋,叫她如何不能就範。

“不過如果燕王不能保證釗兒無事,哀家也不能保證他可以順利地登上至尊之位!”崔太後忽然惡狠狠地說道,“先帝在時早知道燕王和楊坡有不臣之心,所以早在駕鶴西遊前就做好了準備。哀家在此正告爾等,釗兒若有三長兩短,燕王必定萬劫不複!”

崔太後的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令梁尉章也有些心驚;不過此刻他也沒辦法去證實崔太後這番話的真假,只能拱手說道:“請太後放心!”說罷便帶著門外的禁衛軍離開了庵堂,卻在寢宮外嚴密守衛。

“太後……怎麼會如此!”梁尉章等人走後良久,癱倒在一旁的東郭夫人才哭哭啼啼地趴在崔太後腳跟,彷彿是在抓救命稻草一般。

“給我起來!”崔太後大聲呵斥,聽得東郭夫人心驚肉跳,“越是在這緊要關頭,越不能失了帝王後妃的典儀,趴在地上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東郭菱芸聽到崔太後對自己小姑的呵斥,急忙將東郭夫人扶起身來,替她擦掉淚水、整理好儀容,靜靜地站在崔太後身邊,面色鎮定,不卑不亢。

崔太後注意到了東郭菱芸,尋常女子面對五大三粗的軍人以刀劍相逼時哪還有什麼矜持可言,但她面對梁尉章卻絲毫沒有懼色,還當著對方的面將奏章撕毀,可見是個見過世面的女子——抑或者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釗兒現在就在他們手中,他生死只怕也在他們的一念之間。”崔太後冷靜分析目前的形勢,“讓楊坡坐上相位,不過是燕王篡位之前的鋪墊而已,所以在燕王抵達京城前,釗兒還不會有事。”

“怎麼……怎麼難道燕王、燕王還沒有入京嗎?”東郭夫人結結巴巴地問道,顯然對當前的局勢沒有任何頭緒。

“朝廷傳召諸王入京的命令才發出沒多久,燕王若是此刻入京了,那不是說明他早有不臣之心。要知道依大盛律例,藩王不召入京,等同於謀反!所以此刻即便燕王身在京城,也要裝作不在京城一般!”東郭菱芸頭腦清晰,插嘴說道。

崔太後點點頭,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東郭菱芸,說道:“你有什麼看法,繼續說下去!”

東郭菱芸朝崔太後道了個“萬福”,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會兒,將自己的猜測一股腦兒說了出來:“諸王入京之後,朝廷就可以向天下昭告陛下的病情,燕王一黨勢必會請太後頒布詔令——陛下病重,膝下無子嗣,為保江山社稷,只能將皇位禪讓於王兄,燕王就順理成章地接受禪讓,登基為帝。”

“他們……他們竟然會做下如此惡事!”東郭夫人不覺悲從中來,眼角再度滲出了淚花。

“燕王以‘賢明’示於天下,與他有得一爭的也就是那個蜀王了。”崔太後補充道,“擁立燕王的楊坡做了丞相後,就可以輕松壓制住擁立蜀王的聲音,到時候他要登上帝位,也就輕而易舉了。”

“從使者出宮傳旨,到諸王入京,最快也要半個月,也就是說,留給陛下阻止燕王篡位,也就區區半個月的時間。”東郭菱芸不禁緊鎖眉頭,明明知道對方要做什麼,卻沒有任何的辦法阻止,這對她來說最為難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