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拉肚子嗎?”於苗苗趕緊催她,“名單我來核對,你快去廁所吧。”

“不,不是……”陸濛話還沒說話,身子往旁邊一歪,人就軟綿綿地朝地上倒去。

“濛濛!你怎麼了!”於苗苗手疾眼快,一把扶住陸濛。幾個親戚也驚動了,都跑了過來。

“哎呀!血!”一個親戚指著陸濛的小腿喊了起來。

血?於苗苗低頭一看,可不是血嗎?一道鮮紅的血跡,沿著陸濛的小腿流了下來,蜿蜿蜒蜒的,猩紅得刺眼。

顧建年和陸柏一回來,就聽見一堆女人大呼小叫地在喊陸濛的名字,撥開人群一看,顧建年的心跳都差點停止了:陸濛臉色煞白,雙眼緊閉地靠在於苗苗身上,她的額頭上全是冷汗,把頭發都打濕了。

“濛濛在流血!快,送醫院!”於苗苗催顧建年,“快!去打個車!”

“用我的車!”有親戚自告奮勇,“我送濛濛去醫院。”

陸濛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窗戶關著,淺藍的窗簾擋住了烈日,為室內帶來一片清涼。空調的溫度開得正好,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濛濛,你醒了?”顧建年第一個發現她醒了,一個箭步沖到床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陸濛的手心是冰涼的。她扭頭四處看看,皺了皺眉,“這裡是醫院?我怎麼了?”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追悼會上。那時候她突然開始肚子疼,疼得要命,刀絞一般讓她幾乎無法呼吸,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一睜眼,就在醫院裡,觸目一片雪白。

“你……流産了。”顧建年用力握住陸濛的手,想把她的手心焐熱。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擔心聲音大一點會嚇到陸濛,“醫生說你傷心過度,疲勞過度,所以……孩子沒保住。”

於苗苗也走了過來,“濛濛,別擔心,好好休養一下就好了,醫生說這種情況很常見,不會影響以後生育的。”

陸濛睜大眼睛看看顧建年又看看於苗苗,好像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一樣。

她懷孕了?怎麼會?每次都有避孕的,怎麼會懷孕?她一點都不知道啊……

她的生理期一向不怎麼準,她真的沒想到,這次推遲是因為懷孕!她懷孕了,不知不覺懷孕了,又不知不覺流産了。孩子沒了……

顧建年和於苗苗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神裡看到了憂慮。陸濛的精神狀態,讓他們很擔心。

“小柏呢?”陸濛問於苗苗。

“他回家給你拿東西去了。醫生說最好在醫院住兩天觀察一下。”

“哦。”陸濛閉上眼睛,不說話了。她覺得很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她覺得身體很累,心也很累。身體發軟,她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其他的事,明天再想吧。

陸濛的反應完全出乎顧建年和於苗苗的意料。

對於流産,她的反應太過平淡了。聽說流産了,她臉上除了一點詫異,看不到任何其他情緒。這不對勁。

於苗苗很識趣地朝顧建年使了個眼色,自己輕手輕腳走出了病房。

顧建年握著陸濛的手,一直握著,心中千言萬語,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和陸濛,曾有過一個孩子。

聽到醫生說孩子可能保不住的時候,他的內心忽然湧出一股極其強烈的希望,他希望這孩子能保住,能留下來。

得知孩子沒有保住,他無法形容那種失落感。分明只是一個小小的胚芽,他卻像失去了萬分珍貴萬分重要的東西。

陸濛輕輕把手從顧建年手裡抽回去,她仍然閉著眼睛,沒有看他,“我想睡一會兒,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不用陪著我,一會兒小柏會來的。”

“對不起。濛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顧建年把陸濛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聲音都有些嘶啞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懷孕了。”

是他沒照顧好她,讓她一個人千裡奔波回到老家,又一個人操辦母親的後事。是他不夠勇敢,沒有辦法走出過去生活的陰影,想到陸濛身上流著那個男人的血,他糾結,猶豫。

“沒關系,我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陸濛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孩子,真的很識趣啊。”

確實識趣。知道父母即將離婚,早早自我了結,不給大人添麻煩。

陸濛想,這就是這段婚姻留給她最後的紀唸了吧,身體深處,一個小生命停留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