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魚原有的記憶裡, 專諸刺殺吳王僚的這一天, 似乎已經在她內心打上了難以消除的印記, 成為她最為深刻的記憶。

在隨著公子光回到宴會廳之後,她甚至可以從記憶中調取出過去的記憶。專諸捧著魚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大殿,他的身邊全部都是吳王僚的侍從。

小魚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她感到了某種躁動。

於是她之後微微側過了身, 眉眼低垂一派乖順。

眼睛雖然看不清眼前的場景,但是耳朵卻將周圍的聲音聽的一清二楚。她指尖的溫度推進,一時之間似乎回到了千年之前。她待在炙熱的魚腹之中, 劍刃卻一如往常的冰冷。

她似乎還能回想起自己被從魚腹中抽出,接觸到外界空氣的那個剎那,狹小的視線之內,除了吳王僚的身影,再無其他。

周圍的人聲一瞬間變得嘈雜了起來, 小魚的眼眸微微睜大, 然後猛地回過頭來。寒光在眼前一閃而過,等到細看的時候, 劍柄已經刺入了吳王僚的胸膛。

公子光站了起來, 他飛快的向後退去,身處地下室的武士,早在騷亂初起的時候,就從地下室中沖了出來。

但是專諸,他已經等不到武士的到來了,幾乎是在小魚的本體刺入王僚胸膛的瞬間, 她就被湧上來的侍衛所包圍,鮮血濺在了她的裙擺之上,她想向後退,但是整個人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讓她動彈不得。

呼吸聲似乎在一瞬間被放大了,眼前的血色逐漸褪去,紛亂的人影影影錯錯。

神樹雪白的枝條已經染上了鮮紅的痕跡,被剪裁均勻的紅布條魚樹梢之上緩緩垂下,微微搖曳之時,耳畔就響起了鈴鐺的聲響。

這一次,它終於不是出現在了夢裡。

小魚微微睜大了眼睛,她驀然回身,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什麼時候,從宴會廳中脫離出來,來到了這一片只有神樹的黑暗之中。

淡淡的螢火從神樹的樹梢上升起,在黑暗中看上去有些可怕的光點,朝著小魚逐漸移動過來,小魚沒有動,她身後沒有人,但是她卻總能感覺到,有誰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顏色淡雅的侍女服不知何時已經變回了出陣服,但是腰間的本體卻依舊沒有回來,她用手指牽住了自己的衣袖,試圖在一片黑暗之中尋找出路。

但是沒有,無盡的黑暗之下,只有那個時常出現在夢中的聲音,再度在耳畔響起,這一次,她沒有再問小魚想不想變強,而是用陳述句,一字一頓的邀請著小魚。

“到我身邊來吧。”她聲音輕緩,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誘惑意味。

“只要和我融為一體,你就會得到無上的力量,到時候,你就可以保護所有你想要保護的人。”

她說的當然不只是力量的強大,小魚幾乎是立刻就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承擔著維護歷史重任的刀劍,無法改變歷史,但是,暗墮之後的刀劍卻不同。

他們已經不再受這份責任的制約,從規則之中跳脫而出,無拘無束。

不得不說,神樹之前在小魚夢裡的勸說方式太過低階,小魚確實因此對她喪失了警惕,但是現在,小魚卻動搖了。

眼前神樹的樣子愈見清晰,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邁步走過去。

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畢竟誰看到自己的主公被亂刀砍死,都會産生動搖的。

原本褪去的血色重新出現在眼前,專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腦海中。而後,畫面一轉,白色高懸的白綾之下,是專諸年邁的母親。

“乖孩子。”神樹發出了一聲喟嘆,她枝葉搖擺的更加劇烈,原本清脆的鈴鐺聲,此刻顯得更為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