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光很快就離開了, 小魚那一天依舊是待在專諸的身邊, 看著他結束了這一整天的練習。

她神色複雜的凝視著前主平靜的過分的側臉, 突然覺得這一次的修行決定,實在是太過倉促了。

她在專諸收起劍的時候,就低頭將石桌上的茶具收起來,再一抬頭, 就見專諸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我須得回家拜別母親,你可否與我同往?”他的聲音依舊平穩,目光中也沒有絲毫的疲色。

小魚想了想, 覺得這是對方擔心公子光見他離開生疑,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專諸的家離公子光的府邸有很遠一段路,擔心小魚走不動,他總是隔一段時間就回頭詢問小魚,有沒有感到疲憊。

小魚甜甜的朝著他笑了笑, 示意自己沒事, 心裡卻想著之前還沒能化為人形之時,對於專諸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有關專諸的訊息, 更多的反而是從伍子胥口中得知的。

後來被公子光送到專諸手裡的時候,她也只是覺得他是一位難得的勇士。

但是變成人,擁有了更多人類的感情之後,面前的這個人,似乎要比記憶中的樣子更加鮮明一些。

她不由的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說實話, 比起修心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她更喜歡簡單粗暴一些的。

專諸在問了她幾次,發現她是真的不累之後,就不再問了,只是默然的向前走。然後,停在了一間樸素的小院前面。

他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小魚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朝裡望。

專諸的母親看上去已經十分年邁了,在聽到院子裡傳來的聲音之後,她就走了出來,小魚不由的立起了腳尖,想要試著能不能聽到專諸和他母親的談話,但是,專諸卻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盯著母親看了半晌,然後——哭了。

小魚愣住了,她扶著門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專諸哭的十分克制,他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但是臉上的淚水卻十分的顯眼。小魚從來沒有見過專諸哭,哪怕是在面臨死亡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很難過,彷彿自己也想要哭出聲來。

專諸的母親似乎明白了什麼,她低聲說了幾句話,專諸就朝著她走了過來。

“母親想喝泉水,我要去打一些來。”

“……”小魚沉默了,她的記憶雖然不是很好,但是她卻隱約記得,專諸的母親,似乎就是在他回家之後,自縊身亡的。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小魚遲疑著回頭看了看站在狹小庭院中的老人,默默的握緊了手。

不行,不可以改變歷史。

維護歷史的正確軌跡,這是我與溯行軍最為根本的差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向專諸比劃著,示意自己跟他一起去。專諸沒有反對,兩個人又走了很久,來到了泉水邊,小魚在一邊幫著專諸打好了水,卻有些不想讓他回去了。

她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覺得這次的修行果然是錯誤的,重新見證歷史,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要是能……

但是,這個念頭一出來,她就覺得背後彷彿浮起了一層冷汗。

我剛剛,在想什麼呢?她微微睜大了眼睛,注視著被清泉倒映著的自己,我為什麼會覺得,要是能夠避開這次修行就好了?

我明明是……被冠以勇絕的刀劍……

我明明應該,毫不畏懼才對。

她暗自吞了一口口水,然後伸手搶過了專諸手中的桶,搶先朝著專諸家走去。專諸似乎有些愕然,但是也只當做小魚在盡女婢的本分,因此沒有多想。

小魚在走到專諸門口的時候,就將水放下了。專諸以為這是對方不想打擾自己和母親的團聚,因此朝她頭來了感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