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就這樣一筆勾銷了嗎？林若水沒有接她的話。其實她不知道怎麼接，她覺得這種事情不能勸，人有七情六慾方為生靈，人心裡有恨，畢竟做好了復仇的準備，也會接受復仇的代價。這不是簡單的誰對誰錯的問題，勸人放下仇恨恐怕得遭天打雷劈，何況她不是不知道後果。

“要不要一筆勾銷，外人說了沒有用，全看你自己。你如果做好準備，也能接受選擇之後的後果，那你就去做，沒人會說你什麼。”

“你不勸我嗎？你不擔心嗎？”莫夫人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林若水會這麼說。她覺得林若水肯定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知道了仇人是誰，想找誰復仇，可她卻說，沒人說她什麼。她一時心裡五味雜陳。

“我勸你也沒有用，有些事得自己想。你不是也說了，凡事向前看嗎？過去不可挽回，何況沒有誰對誰錯。這就是我勸你的話，所以，怎麼做還得你自己選。”

“或許吧，我只是過不了自己這關。”她把揉好的麵糰接手過來，此時幹桃花瓣也買回來了，她讓林若水幫忙把她處理好，又有蜂蜜密制了花瓣，還加了點果仁，便開始做桃花餅。

她做桃花餅時聚精會神，不再開口說話，林若水在旁邊看著，心想跟尋常做餅多少還是有些區別的，雖然你看一眼可能會一點，但如果沒人在旁邊指點，要做成她這樣還是挺難。

一群人在院子外面的一塊空地上比武，等幾個人都累了回來一看，點心又加了兩道。林若水熱情跟他們打招呼，“快來嚐嚐看，莫家小娘子剛做出來的點心，我吃著可好吃了。”

“夫人做的？”莫凡看了一眼莫夫人，“那咱們有口福了，我家夫人很久沒下廚做點心了，今天得好好嚐嚐。”

“那是，我勸了很久呢，她也說手生做不了，可有什麼關係呀，咱們也就隨便吃吃。這點心你們覺得口味好，以後就讓莫夫人每天到我的酒樓做兩個時辰的點心，你們覺得怎麼樣？”林若水躍躍欲試看著幾個人，特別想得到幾個人的認同。

莫夫人有些詫異她說的話，但還是靦腆地連連擺手，“我可能不行，很久沒做了做得也不快，咱們自己吃吃還行，如果拿去賣給別人，恐怕賣不出去。”

“那不一定。”莫凡嚐了一口，“我就覺得很好吃，我家夫人做的哪裡有賣不出去的道理？”

幾個人順便都嚐了嚐，嘗過之後連連點頭，“嗯，有當年莫夫人做的那種味道，其實挺好的，就是甜了點，肯定也有人喜歡這種口味。”

“尤其小孩子一定喜歡。”蘇懷意跟著附和，“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莫夫人看著眾人喜笑顏開吃她的點心，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心中感慨卻說不出口，她又看了眼自家相公，他有多久，沒有因為她而這麼開心了？“如果，如果你們都覺得可以，那我去蘇夫人的酒樓試試。”

“真的嗎？”莫凡一臉驚喜，“你真的願意去？”

“嗯，我想去試試，以前家裡有很多點心鋪子，來京都也想著自己要不要開一家，卻一直沒有機會。現在試一試，以後也許可以自己開呢。”

“那太好了！”莫凡歡喜得不得了，不是因為她願意去做點心，而是，她終於願意走出來了，她也想到了他們的未來，她對以後，終究有那麼一點希望了吧。他看了林若水一眼，這位夫人果然有些手段。

一群人喝著茶吃著點心，直到夕陽西下才散場，有人還想留下來蹭晚飯，被蘇懷意直接趕走，說並沒有準備他們的飯。一群人打打鬧鬧道別，林若水在一邊看著直笑，其實心裡是很羨慕他們的這種感情的，可見在邊關的時候他們關係有多好。都說戰場上少有姑娘，男人的情感都貢獻給了對方，果不其然。

“你怎麼說服莫夫人來酒樓做點心的？”蘇懷意很好奇，那位夫人向來不怎麼愛出門。

“其實我沒有說服，是她自己願意的。”林若水想了想，“我在跟她聊天的時候，提都沒提這話頭，剛才你們回來我就那麼說了兩句，她居然就同意了。”

“那你們聊了什麼，都在聊她的過去嗎？”

“倒是沒有，在聊她以前做菜做點心，所以她不就去廚房做點心了？”林若水想了想，“也別問我她到底還復不復仇，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覺得她其實也想走出過去吧，可她當初如果真做了那些事，他們以後恐怕真的回不到從前了。”

“你希望我原諒她嗎？”蘇懷意見她一臉感慨，突然問。

“為什麼原諒？人都要為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她也一樣。只是這代價是大是小，或許你可以決定一二，但不能輕鬆放過她就是了。”

“我，我還以為……”蘇懷意又一次神奇地看著自家夫人，他以為她難得遇到一個投緣的朋友，又是在初來京都的時候。會勸他看著莫凡和她的面子上放下過去，沒想到……

“你以為什麼啊？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話我也跟她說過，她也以為我要勸她放下過去放下仇恨，怎麼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結，除非她自己化解掉，其他人勸全都沒用。她想復仇就得做好復仇的準備，承擔復仇之後所要付出的代價，只要她做好選擇了，她怎麼做都能理解，畢竟，死的是她的家人不是嗎？”

“可是，她要復的仇分明就沒有道理，戰爭是哪一個人的罪過嗎？”

“不是啊。”林若水輕笑，“可普通人付出那麼多代價，也是事實啊，否則為什麼有無數人期望和平？”

“行吧，你說得對，或許她也沒有錯，但就像你說的，把戰爭歸於哪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問題，對這些人不公平。不過你放心，你要下手還是挺難的，畢竟就她一個弱女子，對吧？”

“還是警惕一些吧，方才你們還吃了她不少點心呢。”林若水白了他一眼，這位以前真的是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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