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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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暚望著木牆上斑斕若曦的浮世繪,低聲喃喃“我好喜歡聽你講故事,講化貓的故事,講你不受看好的童年,講各種各樣畫面躍然於眼前的故事。我選擇用刀自盡,是希望能劃破這副皮囊,魂魄像化貓一樣,依附,在另一個不受禁錮的東西。最好是大家都怕的東西,反正你是不會……”
她沒有說完,闔眼暈厥過去。良太也分不清她是已然死去還是昏迷。他也沒有心力再過問,連思緒都感到疲倦不堪,起身不知眺望何處。
豈止是底下的同僚於他而言與屍體無異,他聽見心底發出崩裂的聲響。二十年的執著與堅守瓦解。他們的魂魄猶如飛昇到半空,戴著佈滿詭異花紋的面具,正跳著祝禱的舞。
良太於恍惚間,推翻用以溫暖氣氛的燭臺。摻和百合香料的蠟燭斷裂,化成一攤紅泥。燃燒的燭心彈上紗簾,隨後蹦跳到紙門木牆,到一處就誕生一處新的生命。花團錦簇的房間,頃刻間融化出一片煉獄,漲滿四處逃竄的幽香,旋即又為濃煙所吞噬。
良太抱起若暚,從屋後離開,開車一路往城郊行駛。
東郊杳無人煙,寒鴉在空枝上啼叫,它是他今天見過唯一沒有強顏歡笑的生靈。它駐守在枝頭,彷彿荒原的看守人,但今天等來的卻是一個活人。
良太將若暚放在空曠的孤樹下,拔出她手中的那把匕首,慢慢爬上屍山,步伐並不堅定,走幾步就會搖晃打滑,但他的眼神始終盯著終點,就如同小時候,別人都認為前方面臨的是他難以企及的高度,他照樣會像一株藤蔓慢慢攀爬上去,絕不氣餒與妥協。
等他走到頂端,他卻望那座遙遠的城池,面無表情,拿起匕首,以武士自盡的辦法,走完他攜帶著她的最後一程。
王渝謙已經換好正裝,但他仍未有出發的意思,只是坐在沙發上看著她插花。若昕挑出一根枯瘦但曲線優美的樹枝,問“你還不出發嗎?”
“找我同行的人都沒到,我有什麼好急的。”
王渝謙指的是河村與藤原。這場宴會的特殊性讓暗流湧動的兩方陣營再度被迫浮上水面。他身為南京方的代表,水面上的大局與大陣營親近,而潛伏於水底的小局又要與哪個小陣營親近,則未有最終定數。即使日本方再傲慢狂妄,驅役視之為傀儡鷹犬,也不至於全無頭腦,無論內部的哪一陣營都很清楚,誰先在水面下將南京一派拉入麾下,利益遠大於危害。
“你覺得誰會先來?”王渝謙被她只挑空枝的舉動吸引,目不轉睛地泛起笑。
“不知道,別一起來就好。”
“你今天怎麼特別淡定?跟從前不大一樣。”
若昕回答“你不是一直在背後說我是殭屍臉嗎?哪裡不一樣了?”
王渝謙笑著看她“我有說過嗎?”
若昕靜靜地看著他。
他輕嗤,低聲笑道“春雲又為你出賣我了。”
若昕問“你說她回山東老家去了,怎麼到現在一封信也沒有給我們寄?她要是在家裡沒事,就讓她……”
若昕剛想說讓春雲回來,但立刻想到目前所待的境況,還是戛然而止。其實她早就置疑王渝謙給她的答案,沒再問下去。
王渝謙又把話題扭轉回去“因為你好像根本就不關心這件事。”
“別人的女朋友,我為什麼要關心?”
“可不止是女朋友。那對準新人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按你的性子,他們的任何一點不尋常,你都會過問。今天反而平靜得——不像話。”
若昕輕笑道:“你會不會用詞?”
他正色回答:“女方姓馮。”
“馮什麼?你該不會以為又是我的親戚吧?”
王渝謙笑道“你要是在上海有什麼親戚,或是他們有事託你幫忙,全都告訴我,不用怕我為難。否則別人以為我們看不起他們,故意無視,那你就真不像話了。”
若昕又挑出一根半枯的枝條,上有幾朵即將枯萎的白梅,半白半褐地垂落著遲暮的花瓣。她將它插入冰裂紋瓷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