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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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嚥了下唾沫,頗為艱難地解釋:“並不是我們要求你的,而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所有人都要有絕對的愛國心和獻身精神,對吧?”
她說得小心翼翼,生怕有哪個字是錯了的,像株楚楚的丁香花貼在牆上,對周圍幾個男子投以溫柔的眼神,似是在徵求意見。換來的是幾聲附和,她才輕吁了一口氣,平靜而為難地凝視著他。
張文遠頷首道:“你說得對,我們不能只是在街上游行,喊喊口號就作罷的,必須要做真刀真槍的事,才能為國家出一把力。眾人拾柴火焰高,但也要個有實力點火的人。”
女生收到他讚許的眼神,露出一縷欣慰,又換了敬佩的語氣:“我們當中唯獨你有能力了,我們都信任你。”
謝誠至低垂的眼眸一剎間抬起,將她的溫柔嚇退。
“其他人呢?他們怎麼說?”
張文遠道:“他們要上課上班的,沒時間過來,但是他們一定會盡全力支援你的。我們也一樣,若是你有事,隨時回來找我們。”
他取出一本簿子,真心誠意地遞到他手中,“這是我們調查出的資訊,對你會有幫助的。”
謝誠至沒有再猶豫,低聲笑道:“既然如此,看來也只有我能做。只是那批藥怎麼辦呢?”
張文遠沉聲道:“大家都應該出力,無人應該置身事外。你把地址告訴我們,藥由我們去送吧。”
“既然我都來了,讓我順路帶去。正好和那邊知會一聲,下次要換人。他們不認識你。”
藥物全是送往他的“同僚”手上。張文遠雖然不清楚,但也能猜到幾分。他尚未做好準備,順勢答應下來。夜色已濃,他帶謝誠至去取東西,之前把藥藏在一塊凹形荒田的壁穴中。
兩口大箱子,很容易就搬上了車。謝誠至用力關上門,突然邁到他身邊,對他的腹部發狠砸了幾拳,鎖住他的雙臂,伸腿一絆就把他摔在泥石子路上。張文遠是個大學生,禁不住他的蠻力,跪倒在地。
謝誠至並沒有顯現出狠戾,僅是冷月荒原的幽色褪到了他的眼中,逐漸失去了溫度。“要真想活多年,就別找要專心上班上學的來湊熱鬧。”
他從口袋中抓出那本簿子,扔在地上,發動車子離去,揚起一陣冷冽的飛塵,把遺留下的人,記事本與痕跡,猶如他走過的地方,弄得同樣滿目塵埃。
謝誠至一路徑直開到了福開森路一戶公寓底下,仰面望著三樓的房間,從燈亮看到了燈滅。然後千家萬戶的燈都一盞盞熄滅。他坐在車內,視線從一戶亮窗移到另一戶,最後沒有地方可以再停放。他開始走神,終於回想起在哪裡聽過眼睛的評價。那時他剛到謝家,與人都不相識,對周圍充滿了陌生的懼怕。一日他看見一隻羽毛豔麗的飛鳥,下意識地追了上去,在迴廊的轉彎處聽見有人在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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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那新來的大少爺眼珠子一直打轉,鬼心眼一定很多。”
“要是不多,能把親爹媽都拋棄了來這兒撿現成的便宜?”
他已記不得接下去二人說了什麼,或許當時的自己已經離開了吧。直到天亮,他看見景行開門出來。樓梯曲折在室外,他繞了幾圈後往車旁經過,穿一身簡單的正裝,尤其是在和鄰居微笑問好的表情,還是改不了略顯純稚的神色,對一切都很淡然。在他的眼中,都是靜好歲月路過的車轍,無非是有幾輛會帶來遠方的書卷與花香,有幾輛會濺起泥水而已。
謝誠至發怔許久,方才上樓敲響了門。又落下一幕新的暗夜,他將手中的鋼筆,用力擲入一去不復返的江中。
若昕去靜安寺送織好的外衫,順路置辦日用品。南京路和百樂門的花天酒地,彷彿更能襯出一點窮途末路的氛圍來。能買到毛巾牙膏等必需品的地方越來越少,隔幾天就會有幾家鋪子又關門求大吉。
景行自工作穩定後,有意提過兩句讓她停手,跟她說:“再過兩個月,就能轉正了。那時的工資夠兩個人用的。你不用再那麼拼命,無聊時再繡吧。”
他笑著說:“主管稱讚我工作都做得好,說會彙報給部門經理,讓我下個月就提早轉正。”
她應了一聲,真的放下針線,把最後一批衣裳送去交差。得了錢,要拿一部分給介紹人,買完日用品後,她見錢還餘下一部分,就往極斯菲爾路上的布莊走去,她做衣裳的布料都從那兒買。
老闆拿著尺子量裁,苦笑連連:“您很久沒來了。我這店裡的生意都黃了一大半咯。”
他面朝西北方向,也不敢出聲,又長嘆一口氣,把量尺摔在布帛上。那衰敗的表情源於九月五號極斯菲爾路上特工總部的成立。其實他的店面離那兒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但是整條街都已隨之冷卻。
老闆扯著嘴角笑了聲,雖然難看但卻是真心想笑的。他從櫃檯裡取出一大包絲線和各色紐扣,一併遞給她,笑道:“說不準哪天就關門了,遲早要送光賠光的。能在自願送人的時候送掉,也是一種福氣。”
他晃著身子走進去,唉聲嘆氣道:“一打仗,管你三百六十行,想要活下去就得會做生意呀。”
若昕在蕭條的大路上返回,偶爾踩在乾枯的落葉上,發出碎裂的輕響。
謝誠至如同夏秋季節的暴雨,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他昨日僅短暫見了她一面,在黃浦江邊,意外的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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