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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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冬秀在得知這件事後,執意要站在何氏一邊,替她追討負心人。胡適也和夫人統一戰線,不贊成“離婚”,不僅把何瑞瓊接到家中居住,還主動為她做起辯護。梁宗岱與胡適原本就關係緊張,在文場上針鋒相對,頗有嫌隙,又因此事關係徹底惡化。後來還是梁宗岱敗訴,賠償了七千元后,名譽大大受損,含恨“辭”去教授職位,與妻子一道遠赴日本。
那段時間,何瑞瓊一直住在胡家。景行每天都能見到她。她似乎一點都不激動,也不難過,依然每天好吃好睡,和周圍的鄰里說笑。她常常出門去,到下午回來後說“北平就是樸素,都看不見幾幢高樓,一水兒的弄堂矮房。唉,小哥兒,過來吃些芸豆卷和棗泥糕,我剛買來的呢。晚飯你們想吃什麼,我做燒鴨飯和蟹黃包給你們吃好不?”
景行含笑應和了一聲,尷尬地走回房去。她還是執意把點心塞到他手裡,親切地說了句“拿去跟弟弟們分著吃吧”。
景行回到房中,看見祖望正在裁剪報紙,便上去問他是做什麼用。他笑道“以前是不學詩無以言,現在是不學新聞無以言了。爸爸讓我把報紙上有用的版塊都裁剪下來。”
他看見了景行手上的黃紙包,笑道:“哥,你買什麼好吃的了?”
景行放在桌子上,並沒有開啟,說:“何嬸嬸送的。”
祖望的興致一下子就沒了,松懶懶地說:“哦。”
“你不吃嗎?”
“不要,我不喜歡她。”他實話實話,繼續拿剪刀專心致志地剪著報紙。景行明白他的心情,自己對那個何姑娘也沒什麼好感。雖然胡適夫婦在這件事上堅持和她站在統一立場。
他見桌上已經堆了許多小片的報紙,還有雜誌的裁剪。他發現今年有許多雜誌刊登,各類散文層出不窮。祖望手邊還堆著一大摞往年的舊雜誌。他就問:“要不要我幫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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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說:“不用了,我自己動手更好。你坐這兒吧,也挑挑看有沒有你喜歡的,爸爸說讓咱們這兩天就弄好,週末好讓收舊報紙的人稱走,省得堆在床底下積灰。”
景行於是也去找了把剪刀,就坐在桌邊拿起雜誌翻閱。那都是七八年前的舊雜誌了。胡適一向嗜書如命,所以很少丟書,除了書房裡汗牛充棟外,他們幾個的臥房裡也是擺滿了好幾疊。這些報紙雜誌還是江冬秀說如果不看了就扔了。他才讓孩子們裁剪出其中有用的部分。若是他的書,那是斷斷不肯的。
他翻開後大致瀏覽了一番,全都是大同小異的抨擊世事或是感慨歲月的文字。幾乎就逃不開“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一句。再有就是諷刺的短篇小說為最主了。他選了幾篇喜歡的詩歌后裁剪下疊好放在一邊。熾烈的陽光透過窗紙後柔和得撒在楠木桌上,房間裡安靜得只能聽見剪刀劃開紙張的窸窣聲。
“呀,你倆真無聊,又在幹這事。就不能陪我出去玩玩嘛。”胡思杜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門邊的,他看見這畫面頓感無趣,就來央求道:“我想去看電影,你們陪我一起去。”
“別鬧,沒看見我們在幹正事嗎。你也該收收心了,馬上就要念中學了,你能跟得上嗎?別像小學那樣總是被家訪。小心媽又要揍你。”
“知道啦,我好心找你們玩,還教訓我。”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啊?”
“媽怎麼可能讓我單獨去啊,她不會給我錢的。你們就跟我去吧。”
景行把點心扔給他,“你先安分會兒,等我們做完這事。傍晚看看書南來不來,要去不如四個一起去。”
“切,我才不要和他去。”
“為什麼?”景行好笑道,他其實很不理解,林書南是個不論面相性格都很隨和的人,就是不知道胡思杜為什麼會怕他。
“我怎麼知道,他從來不對我笑。”
胡祖望說:“還不是因為你成天不念書,就知道玩。林大哥肯定不喜歡你,我們都被你吵得頭疼。”
“可是不一樣。你們對我還是很好,但是他都懶得理我呢。”
“那是因為咱們是一家人,我和哥哥肯讓著你,但是外人指不定怎麼嫌棄你呢。”胡祖望又道:“你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看一會兒書嗎?”
胡思杜對他們做了個鬼臉,拿著點心就坐在風扇下去吃了。他看著他俏皮的模樣,想起了什麼,一時不慎把要剪的散文給扯破了,一大條口子橫斜在紙面上。直到胡祖望喊了他一聲,他才清醒過來。
“哥,你看,這首《死水》寫得真好,是九年前的雜誌上的。”
他接過後看了一眼,就怔住了。猶如雷霆萬鈞打在荒蕪的土地上,替所有枯竭的野草又燃起了生命盡頭最後一場業火,焚燒那些侵略的罪惡,將他們的屍骨毀滅在這片土地上,祭奠野草的魂魄。
“……那麼一溝絕望的死水,也就誇得上幾分鮮明。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又算死水叫出了歌聲。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這裡斷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讓給醜惡來開墾,看它造出個什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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