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也太狠了。水芊那丫頭根本不是個安分的。”

她抬目寬慰道:“太太放心吧,她跟著二院受了多年的窩囊氣,早就想揀高枝飛。她看上了福泉,跟他也好了陣子。我那兒子雖然不中用,但關鍵時刻也不是個會掉鏈子的。昨天二姨太太剛上路,她正嚇得不輕,福泉一叫她就跟出去了。剛才他來告訴我,水芊已經殉主了,求太太個恩典,看她忠心面上,賞些體面給家裡人。”

“你們只管鬧去吧,別傷了陰鷙才罷休。”她一陣嘆息,不願再管,心裡明白林固貞一心確實為她。但有幾處地方,和這屋子,這院落的邊邊角角一樣,她仍舊看不清,總覺得燈是不夠亮,暗得眼澀。

若昕依舊會往翠羽那裡跑。對她這個嫡女而言,妾室的紛爭與她無關,左右不會打擾她的生活。何況翠羽溫柔體貼,又有法子能想出各式玩意兒,親手製作出精緻新奇的點心。這樣的人,不但是若昕,換了誰都很難拒絕。景行自然是日常陪在她身邊。即使有時候他有事,譬如需要給孟氏的蘭花鬆土澆水,但一要遇上若昕想去紅藕院,她就必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景行一同前去。

一日清晨景行因要先去給玉玫送花,就比若昕晚去了一步。玉玫的臉色越來越差,加之剛醒,像青面鬼一樣,雙眼深陷烏青,蓬頭散發。她見了景行強撐起笑,說:“多謝你的合歡,我睡得好些了。連晚上的滴水聲也聽不太真切了。”

景行心下納悶,明明那幾日都沒下雨,就問:“姨太太聽到哪裡的滴水聲了?”玉玫雙目晦暗,嘆氣說:“你們都聽不見,我是聽得清清楚楚的。那是她來找我了,身上還滴著水呢。”

新丫鬟安癸上前,沉著臉說:“姨太太別說胡話了,哪來的水鬼,都是您自個嚇自個兒。”

她端上一盅蒸好的牛乳,兌了燕窩正要伺候玉玫吃。

玉玫道:“你昨天不也說聽得很真切嗎?還說看見什麼白影子。”

安癸渾身一凜,低聲道:“是咱們成天疑神疑鬼,眼花聽差了,姨太太不要往心裡去。我以後不再說了。”

玉玫把碗推開,咳了兩聲,張大毫無神采的眼睛道:“你也別安慰我了,我倒希望她能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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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什麼呢。”她的手發著顫,蹲在一邊不再言語,只是攪動著碗中的燕窩。

景行看著面色晦暗的主僕,打算明日再多送幾株能凝神靜氣的香花,也不再逗留,離開後來至紅藕院的門前,聽見裡面一聲驚呼。然後是翠羽的乾笑聲:“三小姐,你怎麼進來都沒聲兒呢?”

“你的下人都在打瞌睡,也沒人看見我。我就自己進來了。”翠羽喘息道:“三小姐,實在對不住。我現在要去老爺院裡給他烹茶。等午後您再來好麼?”

若昕道:“行吧,那你快去。別讓爹等久了,不然你會不開心的。”

翠羽收拾好後,就和二人一起出了院門,她神情看上去很古怪,雖然保持平日的笑容,但是表情分明很僵硬。他們在岔路分開。

她長鬚一口氣,說:“我剛剛是不是把姨娘嚇壞了。我看她臉色好差,好像很不開心。”原來她也發現了翠羽的異樣。景行說:“你怎麼知道她不開心呢,姨太太一直在笑。”

“才不是呢,娘和我說,哪有人會一直笑的。那樣的人都很假,一定很會騙人,教我不要相信她們。”

景行心下咯噔一聲,勉強說:“那我也常對你笑,我也很會騙人嗎?”

“你哪有。”她哂笑道:“你常常給我擺臉色看呢,一不開心就不說話,也不理人。”

“是嗎?”

“對呀。”她又說:“不過你那樣才是真的。我以前最怕的就是身邊的人從來都是笑的,我也不知道她們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除了鎖紅會耍脾氣外,我都不敢和別人玩了,幸好你來了。”

景行輕笑了一聲,明顯地感受到心底泛起的愉快,順口問:“你當時是怎麼嚇三姨太太的。”

“哦,我聽見她們在說什麼再往屋簷上鑿幾個洞,夜裡再多放幾塊冰。估計是納涼的新法子吧”

景行停了下來,面色冰涼,幾乎是瞠目結舌地盯著她。若昕被他的樣子嚇住,忙問:“你怎麼啦?”

他用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對她露出相當難看的笑,像冬日裡凍住的土壤一樣乾癟枯澀。“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嗯嗯。”她有些擔心,眨著眼睛看他。

“以後,不論如何。少到三姨太那裡去好嗎?”

她訝異地盯著景行,沒有問緣由,一直默不作聲,很快就用力點頭,向他保證:“好,我都聽你的。我們以後就在家裡玩皮影吧,你給我念那些好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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