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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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兩日,照分各房的脂粉,水芊和小喜兒又吵起來,說對方偷了多的香粉。本在意料之中,兩人已結下仇。但這一回來勢洶洶,所有人包括參與者都沒能料到這場鬧劇的災禍波及之大。人總是會做後悔的事,但當第二次遇見,又禁不住會再做一次。
廝打辱罵過後,小喜兒索性把東西摔在地上,冷笑道“知道你們那裡沒人常去,東西也時常短一截,連奴才的香粉都缺斤少兩。但你好歹明目跟人要呀。非要去偷也是下賤。”
“你敢瞎下蛆到我頭上來。我在府裡十多年了,誰見我拿過別人的東西!之前姨太太得寵,什麼物事都盡著供給四院裡。你們這幫賤人見什麼好的順手牽羊塞自個兒兜裡去。現如今好了,四姨太病了,以為你們會識相安分些。沒想到你倒是狗改不了吃屎,這賊手不聽話了,不用主人吩咐,自個兒就會伸出去了。你不是也想順手抓點塘泥吃吧?”
小喜兒發鬏全都散了,臉上也有抓痕,還是冷笑“那玉蘭粉為什麼會在你籃子裡,難不成是鬼放進去的?”
水芊自幼待在謝家,罵道“一定是你這賤貨剛才偷塞我籃子裡來的!真不要臉的娼婦,盡幹些偷雞摸狗的賤貨勾當。”
“呸,你主子沒勢,你撈不著好處就當賊,被逮住拿我們開刀。剛才張管事說,以往丟了的玩意兒多了去了,遠不止這一遭。太太自然是要什麼有什麼的。兩位姨太太剛進門,你說只有哪家會去偷。別怪我說破,偷東西事小,娼婦可擅長偷別的東西。你瞧你身上那首飾,該不會是二姨太太賞你的罷。野雞也想下金蛋,不聞聞身上那股騷臭。”
水芊氣得拔了金簪子就戳她的嘴,小喜兒也不示弱,揪住她的頭髮扯,另一手直扇她的臉。兩人打在一處,沒人敢去攔,樂得看好戲。直到梁嬤嬤過來,大喝一聲“太太身子才好,你們就雞飛狗跳地生事。依我說,全都扔出去打八十個嘴巴,再拿剪刀剪了耳朵,省得你們一個個瞎說亂聽。”
眾人嚇得縮起身子,立即噤了聲。梁嬤嬤過去就抽了小喜兒五六個耳光,打得她眼淚直掉,“小賤貨,之前的賬還沒跟你算,還敢到處惹騷生事。主子的事也是你編排的!”
她不顧小喜兒申辯哭鬧,就喊了兩個婆子來把她拖了下去,然後對脂粉房的人呵斥“以後記住了,誰再敢鬧事,就都滾出去。水芊!你也回彩鵲院,伺候好姨太太,沒事別出來晃悠。”
大家四下散開,都當此事揭過不提。
景行一日栽花時,若昕默默地在一旁蹲著看。她原本話最多,但今日也悶不做聲。
景行於是問她何事,她回過神來,訥訥地應了兩句。景行原想回來再逗她開心,剪好各院花枝預備送去。她忽然喊住他“二姨娘那裡你不用去了。”
“什麼?”
“我是說……彩鵲院你不要去了。”
景行察覺出她臉上的異樣,但看她神色為難,吞吞吐吐,於是問“你說我們有事不能互相瞞的。”
她這才說“昨天晚上,你出去後。四姨娘突然鬧起來,說什麼誰是賊了,好好的有種大家搜一搜。娘拗不過她,正好管事說有東西丟了,所以就查了一夜。不過丟的東西沒查出來,在二姨娘的房裡搜出了男人的裡褲,那……不是爹的。後來,我就不知道了。爹孃把二姨娘叫去問了很久,然後是落霞跟我說,趁夜裡沒人,她被浸豬籠了,那是不守規矩的下場,以後不准我再靠近彩鵲院。”
她膽怯地問“景行,什麼是浸豬籠?她不准我再靠近彩鵲院,我也不明白。但她的樣子好可怕,所以我也讓你不要去了。”
那絕不是她會做的事,景行心裡反覆跳出那晚月現於湖邊凝望的神色,篤定非常。如果真如眼前而言,她不會在衣衫上繡那麼多的並蒂蓮和大雁,而那些衣服全部送去了謝欲那裡。
景行找到了鎖紅,問她事情經過。鎖紅把他拉到無人處,小聲說“她問起來了麼?我怕嚇到她,昨夜一直沒和她說。”
景行搖頭,只說是今日要去彩鵲院送花,遇見了路邊的丫頭聽見了。鎖紅才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其實並沒有查出什麼男人來,就那一條褲子,誰能說得清。老爺生了大氣,直說她護著姦夫,血都踢出來了。二姨太也是可憐,昨天被塞進豬籠裡,她一句話也沒說,也不哭也不鬧,只是安靜地看著老爺,還笑著問:‘老爺,我是麼?’。後來她就不說話了。淹下去時,她都沒發聲,只有幾串水泡上來就沒什麼動靜了。”
她又說“今天早上剛把拴在豬籠上的繩子拉上來,確認斷了氣。按之前的規矩,會說二姨太太是不慎溺水的,怕傳出去辱沒門楣。今天一早她爹媽就來認領了,太太格外破恩賞了五百塊錢也就是了。”
景行默然不語。鎖紅凝重長嘆一聲,看著他剛剪好的乳白色茉莉花,伸手輕輕拈下一朵,簪在髮間。景行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諸如此類的表情。“可憐了二小姐,被送了宗祠的佛堂,只說是祭奠亡母,大概這輩子都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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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月現的離去,對謝家並未造成任何的波瀾。所有人都彷彿從沒有見過這對母女。景行偶爾會路過。他發現其實彩雀院的荒蕪早就開始了,石縫裡的厚重苔蘚,斑駁的白灰牆面,那幾株翻過磚瓦的芭蕉也提前染上了枯衰的焦黃色。
除了孟氏外,翠羽成了謝欲最常駐的一枝清麗的嬌花。她的溫婉柔和在紅藕院六月裡的荷花搖曳中愈發讓人流連忘返,那是灼灼盛夏最清明的一滴落在荷葉上的露珠。
景行照例會給玉玫送去盛開的薔薇,畢竟花期也不長了,一入酷暑,嬌豔的花瓣都被曬得頹廢。高師傅新栽的合歡開得極盛。景行裝了一包花瓣,給玉玫一併送去。聽聞她近日常常有心悸難眠之症,總是在半夜驚醒,抓住守夜丫頭的袖子哭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小喜兒投井死了,氣得很,只是想給你個教訓,我沒有要害你。”
這件事被下人傳得繪聲繪色,那幾個丫鬟被她吵得難受,原本不怕的,如今在守夜時分都彷彿也見了水裡的女鬼,都去向孟氏央求調離到別的崗位。孟氏呵斥了她們幾句,林固貞上前去揪住一人耳朵罵道:“只有主子挑選下人的,哪輪到下人挑主子的。你們也配看人下菜碟。”
此事雖不能如她們所願,但孟氏還是給了臉面,多調派了人手,以後四姨太的院落守夜人都有兩個,盡和她這個正妻平行。謝欲知道了後,也沒說什麼,只是板著臉孔,略坐了坐就去了紅藕院。
林固貞看著老爺遠去的身影,冷笑道:“三姨太太倒是個聰明人,慣會做好人的。”
“她安分就好。”
“太太相信她安分?這件事二姨太和四姨太都吃了大虧,唯獨她趁勢而上,要說她無辜,奴才頭一個不信。再者說了,四姨太脾氣大,正月之後就更加瘋瘋癲癲的,成日不是說胡話就是打雞罵狗,四院的下人早就不耐煩了。小喜兒那蹄子平日又跟三院裡來往不少。她媽才幾天前癆病死了,奴才打聽過還是三姨太給的喪葬錢,從前的藥錢也是她的。結果沒幾日她忽然尋了死。要說起這事,多半也不是平白無故鬧起來的。”
孟氏沉默半晌,緩緩說:“要說月現會做那事,我也打死了也不信的。只是老爺他……”她斜目一覷怒道:“媽媽,你也太過了些。你何必要——”
她撲通跪倒,毫不畏懼地說:“太太,奴才做這些,無非是為您。賠了一個二姨太不算什麼。只要能拉四院下水,太太才能真正的高枕無憂。何況三姨太出身好,心氣又高,一朝落魄豈能容得下丫頭戲子和她平起平坐。與其讓她一石二鳥,不如咱們順水推舟,也好給她提個醒,誰才是真正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