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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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回去一直到關燈睡覺,孟潛聲都沒注意到我手上少了東西。
第二天一早起來,外面竟然不聲不響地落大雪,已經鋪了厚厚一層,目之所及,上下俱白。我正趴在窗臺邊朝外看,孟潛聲走到身邊將窗戶關上,只留一條縫,說:“別開那麼大,剛起來,要吹感冒了。”
洗漱完,孟潛聲把熱好的牛奶端過來,在桌邊坐定,我在他旁邊坐著削蘋果。他看了我一眼,裝著熱水的玻璃杯舉到唇邊,忽然凝住了,又朝我看過來,目光筆直地落到了我的左手上。
我注意他的目光,平淡地說:“昨天擠丟了。”
這理由扯得可笑,但他什麼都沒說,無言地看了我良久,之後繼續安靜地吃早飯,再沒問過一個字。
大雪天誰也不想出門,盡管今天是新年開頭,我們還是在家待了一整天。吃過晚飯,我站在廚房門口看孟潛聲洗碗,碗盤洗好,放在架子上瀝水,我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方雯倩知道我嗎?”
他抬頭看向我。
我繼續說:“你要是跟她在一起,就別告訴她你跟我的事了。”我頓了頓,又說,“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要是隨便玩玩兒,當我沒說。”
他聽我慢慢講完,才說:“你在跟我提分手?”
“孟潛聲,你看我們現在,就算沒有方雯倩,又能怎樣?”我笑了下,端詳他的神色,“你總不會真打算三妻四妾吧?”
他沉默片刻,道:“本來我想再過段時間告訴你。”
“怕刺激我啊?”這回我真沒忍住笑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你就成男女通吃還腳踩兩條船的人渣了,以後誰敢要?”
他也似笑非笑地說:“本來我就是啊。”
“移情別戀再正常不過了。婚姻是要忠誠,談戀愛嘛……”我想了一會兒措辭,“還不都是為了讓自己高興。不高興了,自然就想分開。”
他望著我不說話。我開玩笑道:“我能在這兒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沒一哭二鬧,你該感謝我吃藥了。”
他笑了。
我是真的沒生氣。
也許我第一次見到方雯倩就已經猜到會有這麼一天,這麼久以來只是掩耳盜鈴而已。有句話怎麼說的,誰都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只要你早就知道泰山會有崩塌的那天。
我的確不知道方雯倩知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願意相信她毫不知情;至於孟潛聲,我更可以沒有底線地原諒他,甚至替他顛倒黑白地辯駁。
正因為我喜歡孟潛聲,追求他和愛慕他已經讓我獲得莫大的快樂,他傷害我,背叛我,我當然也會難過,但這點難過比起喜歡他的快樂來,也就成了微不足道的事。
喜歡一個人,究其根本,或許也只是為了滿足自身私慾,討好自己的一件事情。人們很難為了成全別人對自己的狂熱而主動犧牲,但常常可以為了自己的熱愛而奮不顧身。
我在床上躺了好一陣,孟潛聲才進來,關燈上床。
我忽然想到我們很久沒有做過愛。抑鬱和藥物都讓我沒有生理慾望,上次我跟孟潛聲上床是什麼時候,三個月前,還是四個月前?
孟潛聲一直沒有提過這件事,我也沒發現他自慰過。不知道是我沒注意,還是說他跟方雯倩在一起了所以不需要,或者說,他是出於為方雯倩守貞的考慮?
這念頭剛落地,立刻被我驅逐出腦海。妒火毋庸置疑地燒著,只不過也是冷焰,一時離我很近,一時又離我很遠。
之後的日子非常微妙。
孟潛聲會接方雯倩的電話,會出去跟她約會,雖然找別的藉口,但我心裡清楚;然而晚上他又會回來。這房子是他租的,按說我應該卷鋪蓋走人,他卻也一直沒開口,連等著我主動開口的跡象也沒有,似乎並不為此感到道德上的困擾。
我想了想,隨即明白過來。
的確,有了新歡還跟舊愛同居當然問心有愧,但如果住在一起的只是一隻貓,一條狗,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病人,那就都在情理之中了。
病人是很難算個完整的人的,精神病人就更不是了,恐怕連“人”都很難算上。只用說一句“他是精神病”,不管什麼,一律都能被打回原形。
我請孟潛聲幫忙把投資的我那一點兒餘錢取出來,一邊開始找房,他看在眼裡,沒多說什麼。錢拿給我的時候,比我想得多出一截,但他不承認自己替我補貼了,我也懶得故作清高。找工作是件既忙又煩的事,我在外面跑了幾天,回家的車上才突然想起來,這幾天忘了吃藥。
不確定停了三天還是四天,但見沒什麼異常,懸著的心才又揣了回去。要是能趁這回徹底把藥停了當然最好,那些進口藥每個星期都要吃掉我幾百塊,也是一筆不大不小的開支。
晚上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孟潛聲在邊上看他的手提電腦。客廳裡的暖氣似乎有些太熱了,背上熱烘烘地開始冒虛汗,我換了一個臺,正在放綜藝節目,又亂又吵。剛把音量調小,我突然感覺不對,緊跟著胃裡一陣猛烈的痙攣,我跳下沙發直奔衛生間,孟潛聲立即跟上來,一邊叫我,問:“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是身體肌肉自己在發抖,還是我因為恐懼而震顫不止,發現什麼都吐不出來後,我推開背後的孟潛聲沖進臥室,想要拿藥。這過程裡我力氣充沛,也許是求生本能,但在我瞄到書桌筆筒裡插著的美工刀時,全都轟然倒塌。
有那麼一會兒,我眼前像是什麼都看不見了,耳朵裡全是古怪的聲音,像站在一間機器隆隆作響的工廠車間裡,等再回過神,我才發現自己被孟潛聲拽得死死的,美工刀掉在床頭櫃的邊緣。黃塑膠殼的小刀像是攝魂的怪物,我眼裡只有那一抹顏色,明亮得彷彿是救贖的聖光。孟潛聲把我按倒在床上,我忽然開始頭疼,床上的一萬根釘子都紮進顱腦,眼淚滿臉都是,整個人都被孟潛聲箍得死緊,像頭待宰的牲畜,我痛哭流涕地喊他,求他殺了我,抓著他衣領的手不停地痙攣顫抖,汗水和淚水把他的襯衣前襟全打濕了,洇出深色的水漬。他死活不松勁,一直在我耳邊說話,讓我安靜下來,問我吃藥沒有。
大概說了五六遍,我才回答說沒有,他臉色都變了,哄我說給我拿藥。我奮力掙紮起來,說不吃藥,要去搶那把美術刀,他試圖按住我,混亂中我一條手臂掙脫束縛,揚手扇了他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