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六歲那年,一個江湖老道不請自來,進了西府大門,一眼便瞅準二叔,拉著他的手也不寒暄,張口便道:“你府中有一女,生得天人之姿,年方六歲。”

陳知川走南闖北多年,這樣的江湖道道見得多了,當下也不驚奇,只道:“老道可是有事?”

江湖老道捋著一把亂糟糟髒兮兮地胡須,說道:“此女有傾城之貌,及笄後將入宮為後。”陳知川雖覺得此人多半又是一個吃多了酒便胡言亂語的糟老頭,待聽到下半句,臉色驟變。

老道說:“但好景不長,此女雖做了皇後,但生性懦弱可欺,雖得聖寵卻不得長久,竟活不過二十有二,死時更有累及全家之禍,可惜,可惜。”

且不論這老道是否說的瘋言瘋語,但累及全家之禍才是陳知川以為的重點,忙一把抓住老道縷爛的袍袖,急切切問道:“老道可有法子破解?”

老道笑眯眯的言道:“唯一的法子是讓此女性子剛強,不說平生巾幗,但求危難時足以自保便罷。”

老道說完,不等陳知川再問兩句,飄然而去。

睜眼功夫,便到了西府大門外,陳知川疾行追出,哪裡還能尋到那老道的蹤影。

第二日清早起來,後院的牲畜無緣無故全死了,陳知川深知這是一種警示,從此對這個二女兒便不聞不問起來。

陳珂小時候不明白,那麼漂亮的小女娃為什麼這府裡沒人喜歡她,後來聽到些閑言碎語,才知其中還有這樣一段。加之陳淑總是找陳錦的麻煩,陳錦性子軟弱,事事都悶在心裡,也不會向誰叫一聲苦,怪惹人憐的,陳珂對這個妹妹竟比自己親生妹妹還要上心。

陳珂進了陳錦的院子,瑞兒眼尖看見了,忙迎出來福身見禮。

陳珂叫她起來,問道:“你家姑娘可是睡著?”

“姑娘剛在廊下看雪呢,這會子進了屋暖手。”瑞兒邊走邊回答道,一邊將陳珂迎進小廳裡,早已有小丫頭捧了茶點上來放在桌上,瑞兒則去房裡尋陳錦。

從前為了照顧陳淑的情緒,他很少來陳錦這裡,上次是什麼時候來的,竟久遠得記不起了。陳珂呷了口茶,打量起這小廳來。

跟府裡的其他廳室相比並無不同,只是正對門口的牆上懸著一柄劍,長劍入鞘,鋒芒盡藏。劍柄處的流蘇直直垂下,被風一送,輕輕搖晃起來。

陳錦一個閨閣中的姑娘,竟把這樣一把劍大赤赤掛出來,著實讓人費解,陳珂不免多看了兩眼。

“大哥可看出這把劍的來歷?”一道聲音自門外傳來,音色脆然、沉靜,如砸在盤中的玉,圓潤清澈。

陳珂轉頭望去,一抹剪影映在門上,光從身後來,她便置身於這道光束中,靜靜站著,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威壓感。

陳珂心中一凜,竟下意識地去摸腰間,那裡平時繫著一把劍,那是他行走於江湖時的保障。

陳錦將他這動作收於眼底,卻並不點破,只慢慢走到他身前,向他矮身一福,“大哥怎麼來了?”

陳珂聽她問話,心中猶地一鬆,說道:“我散步恰巧走到你這裡,便進來看看。”

“大哥用過午飯沒有?”

陳珂尷尬地笑笑,“還沒有。”

陳錦讓音夏去小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吃的,一應都端上來,音夏去了,不久便回來了,屋裡丫頭們搭起桌子,阿風速度極快,一會子功夫,四菜一湯便騰騰地擺上了。

陳錦本是用過飯的,為了讓陳珂在這裡吃得自在些,便也在桌邊坐了。音夏端了剛泡的鐵觀音,給她沏了一杯,她便抱著茶杯暖手。

陳珂用飯極快,但並不狼狽,屋裡丫頭們難得見到大爺一回,都隱蔽而又矜持地偷偷打量起來。

待陳珂用過飯,丫頭們撤了席,屋裡只留了音夏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