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雖然年紀大了,但威勢還在,且等陳淑好了再看吧。”陳錦看著院中的那棵榕樹,想看看榕樹下的螞蟻洞,因距離太遠,只看到一片黑黝黝的土地,“大哥性情剛直,即使到時候祖母不提,他也會說的。”

“大爺跟大夫人和三娘子確實不同的,”音夏想了想,說道:“從前三娘子常常欺負姑娘,大爺卻也私底下照拂著,雖不能抬到明面兒上來,但這份心是好的。”

陳錦收回目光,抬頭望了望天,太陽早已掩沒在雲層後面,天空又開始陰沉下來,想來大雪將至,“只願大哥這份赤子之心永遠不要變才好。”

音夏聽著,很是認同姑娘的話。

大爺自小是跟著老太爺長大的,直到老太爺去世才正式回了大老爺和大夫人身邊。

十歲的娃娃心智雖不能說齊了,但該定性的也已經定了,故而陳珂雖與阿爹親近非常,與莫氏卻怎麼也親近不起來。

東府忙活了一大早上,快到晌午時才消停下來。

紫月送了幾位大夫出去,回來時見大夫人與大爺站在三娘子的院子裡說話。

陳珂臉色不好,在原地枯站了一會兒,對莫氏道:“阿孃,今日這唱的又是哪一齣?”先有陳淑草菅人命拒不承認,後有苦肉計瞞天過海,他這小半生,活到今日才算是把家裡的親人給看齊整了。

陳淑做事過分,阿孃更是聽之任之,難聽的話他說不出口,但這樣一句對莫氏來說已然算是重話了。

莫氏一怔,眼裡傾刻間含了淚,“珂兒,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妹妹,你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就算她有千般萬般的錯,你訓斥她幾句就罷了,為何要鬧得闔府人盡皆知,你讓你妹妹以後如何做人?如今你妹妹臥病在床,連大夫都瞧不出個毛病來,鐵定是生了重病藥石無靈了,我苦命的兒呦……”說罷低聲抽泣起來。

陳珂臉色愈發陰沉。

他方才已找幾位大夫私底下問過話了,陳淑根本沒有任何事情!

所謂的咳血不過是咬破了舌頭罷了,這樣的病症大夫自然查不出來,因為根本就沒有任何病症!

他手裡還拿著進門時未來得及放下的馬鞭,此時怒火攻心,右手猛地一揚,鞭子脫手而出,狠狠甩在一旁的樹杆上,樹杆受了外力顫巍巍地搖了兩下,使得枝葉上積累的碎雪漱漱掉落,砸在他的頭發、衣服上。

莫氏被他這一甩鞭嚇了一跳,一時也不敢哭了,只愣愣看著他。

“阿孃,若陳淑還不能從此事中得到教訓並改變性情,那這個家,她是呆不長久的。”陳珂說完話便走了。

他心中充斥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

這情緒壓抑著他,讓他連暢快呼吸亦是不能。

他一路疾行,走到離陳淑的小院一射之地才停下來,靠在一棵樹上低頭喘氣。

良久,他慢慢抬起頭來,環視四周。

這東府是阿爹與阿孃成婚前建的,阿爹成婚後便分了家。他長到兩歲時,便跟著祖父生活了,讀書識字全由祖父教導,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祖父不讓他回到阿爹阿孃身邊,現在他明白了。

如今二十幾年過去了,他才發現這府第早已經破敗了。

陳珂一路走走停停,腦子裡一時是阿爹臨時前拉著他手的樣子,一時又是晴雨滿臉是血的慘狀,等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走到了陳錦的院子附近。

陳錦的小院比陳淑的小上很多,事實上,陳府裡的四位姑娘,只有陳錦的居處是最簡陋的,與其他幾個女兒比起來,簡直可以算得上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