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夏問陳玉:“六姑娘,三老爺這一走,你們不知何時才能見面了,可會想他?”

陳玉聞言認真想了想,“到了下一個年節,我們可以回徽州啊。”

“可是這一年你們見不到面啊。”

陳玉哦了一聲,輕聲細語的:“我想阿孃。”

音夏逗她,“阿爹和大哥呢?便不想了嗎?”

陳玉咬了咬唇,“也是想的,只是會更想阿孃些。”

陳雪在邊上插話道:“等我們學成歸去,以後就能常伴爹孃左右了。”她雙眼亮晶晶的,鮮活得很,說話時那股篤定和坦然不知要叫多少人羞愧。

陳錦自書中抬頭,“三叔送你們入京是來學做生意的,明日我問下阿爹可有什麼安排,若是有,你們以後便跟著去學。”

兩人點點頭。

陳錦又道:“晚上還回我這院子歇息,這院子裡沒有什麼規矩,一是不可說謊話騙自己人,二是不可做傷天害理之事。若是從外面回來,吃了便是吃了,沒吃便是沒吃,也別把這裡當別處,怕麻煩,明白嗎?”

“錦姐姐,你今日對我們的好,我和姐姐會記一輩子。”到底是小姑娘,話還未說完,眼裡便浮起了水光,拉著陳玉便要跪下。

忙被音夏和紅珠各自拉起來,“六姑娘和七姑娘可不能跪我家姑娘,這禮都亂了。”

陳雪破涕為笑,“我一時忘了。”

屋裡眾人笑了一回。

午飯還是阿風一人張羅。

如今院子裡多了兩個姑娘,阿風看起來也是遊刃有餘,菜色倒比從前更豐富些。

一道江米釀鴨子吃得陳玉陳雪兩人大呼此物只應天上有,陳錦聽得好笑,讓音夏去把阿風叫來,讓她們當面誇一誇。

阿風的兩根粗辮子梳得一絲不茍,被人誇了,臉上也不見太多欣喜,只禮數周全的道了謝,便說鍋上還燉著晚上要喝的湯,無人照看。

陳錦知她性子,便放她回去了。

陳雪說:“錦姐姐,你是哪裡找到這麼一個漂亮又會做飯的小廚娘啊?”

陳錦把阿風的來歷說了,陳雪聽罷,說道:“像阿風這樣的手藝,在咱們徽州最好的酒樓都是吃得開的,為什麼她一直呆在鄉下?哪裡的鄉下?”

陳錦放湯勺放下,擦了擦嘴角,說道:“人總有秘密,我們不必全都知道。”

陳雪受教的點了點頭,“下午我與姐姐回屋看賬,就不擾錦姐姐午歇了。”

“好。”

用了午飯,兩姐妹在陳錦這裡又喝了杯茶,才攜手往自己房裡去。

……

陳錦出了飯廳,回屋午歇。

睡得並不長,彷彿做了一個很短的夢,醒來後卻又不記得了。

她擁被坐起,看向半開半閉的窗,想起元徵來。

總是憶起那日他說合妃太傻時,臉上的神情,有些憂傷,像個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的孩子一樣。傳言說他風流成性,因了一副好皮囊,便流連花叢夜夜笙歌。

陳錦從前總是聽元修府裡的丫頭們議論這位四太子。說他的長相,說他那張抹了蜜的嘴,說他身邊有個叫柳揚的奇女子,說他這跌宕起伏的前半生。

站在高處的四太子恐怕不知,京中懷春的少女們都說他,是夫婿的最佳人選。

她當時聽了,只覺想笑。

那個朝堂上敢叫板皇上的青年,確有身先士卒的勇氣,但是論到夫婿的最佳人選,怎麼也輪不到他。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她與元徵在臨江王的府邸遇見,臨江王六十大壽,宴請朝中上下,連皇上都親頒旨意賞賜於他,府裡的熱鬧可見一斑。

她不是去參加壽宴的,而是去殺人。

殺一個對元修來說比較棘手的家夥,這個人他們往常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機會,所以才鋌而走險選在了這樣的一個時機。

她早已把一切變故都計算進去,但仍是算有遺策,最後人是成功的刺殺了,一劍斃命。撤退時正好碰上那人的隨從,一時間“有刺客”的聲音在府裡此起彼伏,她翻身躲在一叢灌木後面,黑暗掩藏了她的蹤跡,但延途的血跡仍是有暴露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