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眼前一黑,重新墜入黑暗。

陳錦是被外頭的嘈雜聲吵醒的,她知自己定是做夢了,但夢境是什麼樣的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只覺得身體睏乏得很,彷彿睡夢中身體被一塊巨石壓著,胸悶難當。

陳錦撐坐起來,喚了聲音夏,半天無人應答。

院子裡的聲音越來越密越來越急,幾乎頃刻,陳錦的屋門被人推開,聲音之大,可見推門之人的粗暴行徑。

先是兩個十來歲的丫頭進了屋,丫頭們身後跟著兩位少女,走在前頭的大約十四、五歲,穿著杏色雪狐棉衣,杜鵑景雲褶裙,外頭罩一件百鳥朝凰披風,梳著時下京城頗為流行的發髻,髻上長簪著寶藍點翠珠釵,鵝蛋臉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眼底藏匿著絲絲狡猾。

後面的少女看上去要小一些,瓜子臉,眼下一顆芝麻大小的黑痣,穿著打扮與前頭這位不相上下,只梳了個尋常發式,頭上簪著根素釵,看著倒是清新可人些。

瑞兒從兩人身邊跑出來,直奔床榻,見陳錦已經醒了,忙服侍她半坐起來,聲音帶著哭腔道:“姑娘,她們非要闖進來,我攔不住。”

“音夏呢?”陳錦淡淡掃了眼正自外間走進來的兩名少女,問瑞兒。

“音夏姐姐往老太太那邊去了,說有事要跟紅珠姐姐說,命我在門口守著,怕你醒了喚人。”

陳錦讓瑞兒別哭了。

陳錦抬眼,兩名少女已進了內間,正站在與內外間的隔斷處,也不上前來,只朝著陳錦福了福,前頭年紀大些的少女雙眼一彎,笑道:“二姐姐這不是醒著嗎?瑞兒這丫頭非騙我們說姐姐還睡著。因阿孃說姐姐此次手傷得不輕需得安心靜養,所以近日我和嘉兒都不敢來看姐姐,生恐打擾了姐姐養傷。不知姐姐如今可大好了?”

近日陳錦從瑞兒處已把陳家上下的各個人物瞭解了個遍,眼前的兩個少女該是陳家長房三姑娘和四姑娘了,聽說這三姑娘人長得嬌俏,但性子卻不大好,慣常有不舒心的便要找下人麻煩,如今屋裡伺候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只是這四姑娘倒跟聽說的不大一樣,陳錦免不了多看兩眼。

“多謝妹妹關心。”陳錦看著三姑娘陳淑,淡笑道:“鐘大夫日日來換藥,現今感覺比之前好多了。”

陳淑往前走了兩步,臉上笑容不減,“那便好,我前兒還跟嘉兒說起呢,說二姐姐天生麗質,雖不敢說琴棋書畫畫樣樣精通,單就彈琴這一樣咱們家還沒有能比過二姐姐的,若這手痊癒了便最好,若是落下個什麼病根兒,難不成要二姐姐將來以色侍人?”

想來這陳淑也是個沉不住氣的,這才剛說了兩句,便上趕著的夾槍帶棍了。

這些話若是原主聽了恐怕刺心得緊,但她現在畢竟不是原來的陳錦了,倒沒覺著心裡難受,只是手有些癢。

從前元修那些妃嬪也不是沒有敢對她不敬的,那時不用她出手,元修自然會找人替她挨個料理。如今嘛,當然得靠自己了。

瑞兒在床榻邊上站著,陳淑的話她雖不全明白,但知道定不是什麼好話,便想沖上去替姑娘辨上兩句,突聽陳錦喚她,陳錦對她說:“三姑娘和四姑娘從東府大老遠過來,你去小廚房讓阿風把早上做的馬蹄糕還做一份,再並幾樣別的小點心,端來給姑娘們嘗嘗。還有昨日阿孃送來的新茶也沏上一壼。”說完又對屋裡服侍的人說:“三姑娘和四姑娘站了這麼一會子,估計也累了吧,你們快端凳子來給兩位姑娘坐吧。”

瑞兒依言出去找阿風了。

屋子裡一時眾丫頭婆子忙碌起來,搬凳的搬凳,送水的送水,待陳淑和陳嘉淨過手臉後,小廚房的點心和茶也送進來了。

瑞兒在床榻前支了一方小圓桌,陳淑和陳嘉圍著圓桌這頭坐下,正對著床榻上坐著的陳錦。

陳錦熱情招呼道:“兩位妹妹快嘗嘗阿風的手藝。”

陳淑知道陳錦是個柔善的,自己剛才說了那麼多話,她竟一句也沒接,心道先吃點點心也好,等下才有力氣說話,想著便用小筷夾了塊馬蹄糕喂到嘴邊,小小的咬了一口,香氣在嘴裡四溢開來,陳淑慣是個喜愛甜食的,一時便丟不開手,一碟子馬蹄糕大半進了她的肚子。

旁邊的陳嘉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雖盯著碟中的糕點,卻不時拿餘光去瞟陳錦,臉上無喜無怒,倒像是個城府深的。

陳錦留心一瞧,她便又乖巧的收回目光,安安靜靜地吃起點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