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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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決粗略看過一遍屋子,沒太大問題,叫芫花自個找地兒玩兒,他撩了袍坐下,葛譚上來給他斟茶。
鬱決從昨晚就沒吃上一口飯,早晌也沒吃成,光趕路了,喝不下茶,搖手擋了,只問:“採戎近來行蹤如何?”
葛譚窺了正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芫花一眼,又看向鬱決,鬱決搖頭,“你說便是。”
葛譚猶豫了下,道:“咱們派了人,還是不成,跟近了就被他發現,按理說常人不該那麼敏銳的,何況……”
何況他們還是東廠的,專幹跟蹤刺探,遠遠的就被人發現,傳出去可真成了笑話。
“這一點頗怪,採遙也認了這事兒,可咱們沒法子,若一直跟不上人,也就一直沒法得知他在做甚麼,這盟鷗門怕就是有鬼,心裡沒鬼還這樣小心翼翼?說出去可有人信麼?那鵲丘宮也是,要那麼多青銅爐,也不知道拿去幹甚麼,督公,你知不知道這些臨海的地方的江湖勢力最喜歡牽扯夷人,明面上買人家東西,其實就是走個過場,把不幹淨的錢洗幹淨了……”葛譚忽然瞪大眼,眼裡一抹水紅卸下,露了面容,狐貍眼細長眉,他是認得畫像的,正是鵲丘宮的少宮主。
“青銅爐的事放一放,先把人口失蹤的案子辦了,”鬱決沖芫花招招手,芫花歪著頭過來,他說話時便放溫了許多,“我有些餓,這裡有庖房,你替我煮碗粥來好不好?”
“成。”芫花把兜帽遞給鬱決,鬱決順手把它疊起,擱在一旁,一套動作流暢,彷彿做過許多遍。
葛譚有些擔心,“督公,這?”
鬱決沒有理會葛譚的那些疑惑,只道:“你這些時日派人看緊點,別再叫人失蹤了,我去看看採遙,明兒我去查辦採戎。”
採遙被單獨安放在一間小屋,雖說她自願投靠,但到底是不信她的,把她手腳都束了,她此時正捆著鐵鏈坐在吊床上,漫無目的地看屋頂,聽見有人來了,本無甚興趣,卻發現是鬱決,頓時坐直身板,“你可算回來了,我以為你死在糜山了,沒想到還活著,說來那日你作何跳崖?我都表明要投東廠了,你又何必親自過來,怕我反悔不成?”
鬱決四處輕飄飄瞥了幾眼,靠在門邊也不打算進去,“採遙,你嘴裡若有一句虛言,本督絕不會放過你。”
採遙聞言,一臉不高興,“你這話說的,好生生分吶督公!許多年不見了,你變了太多,哪有從前半分影子的,那時你多好,哪像這般!你同我多說兩句,指不定我找到從前那小子半分,我就把盟鷗的事兒全吐出來給你了!”
話裡話外,句句都暗示著兩人多麼親密,芫花站在不遠,聽了個遍,直到手裡瓷碗燙手,她才走過去,把粥遞給鬱決,她眯著眼上下估量採遙。
採遙是塘州的刀客,卻說了一腔京話,而且,似乎和壞鬱決關系很不錯?看來她猜的不錯,壞鬱決和自己一樣,把皮相賣出去勾引人了。
芫花心裡莫名地浮起一丁點不松活,總覺著心頭怪怪的,說生氣?那也不是。她不知道這樣兒的想法是為何,只知道有點不樂意聽採遙那一股子的話。
芫花甚麼都不說,自顧轉身離了。
採遙看著芫花身後的衣裙紛飛,笑說:“督公,這人誰啊?罷了,我也不多問,我樣子都裝足了,你接著查辦,哥哥他變得太多,盟鷗門在他手上遲早要爛,你想知道甚麼我也都同你剖心剖肺的說了,你可要記著,你答應保我做門主!不念現在,也念念咱們相識的情誼呀。”
採遙話又多又密,鬱決最不愛聽人講話,隨口應過幾句,端著粥回屋,他時時刻刻盯著芫花才放心,離得久了心裡就恐慌,唯恐她再消失。
然而芫花乖乖坐在屋裡,並沒有搗亂,也沒有亂跑,她安安靜靜地趴在一方案前看窗子,那裡有一對雀,親密無間地交頸。
夕陽的光從窗中洩來,全落在她肩上,暖洋洋,像一團燃火。
“你做甚麼?”鬱決站在她身邊兒,舀了一勺粥,她給他拌了菜絲和肉沫,放了油水,最為平常的食,他卻吃得滿足。
芫花扭頭過來,巴巴眨眼,將要開口,心裡又開始別扭,她搞不懂自己了,才驚覺原來一隻牲畜也可以有這麼難懂的情緒。
芫花在無人時都是用的原先那張麵皮,欲說不說的樣兒,鼓著兩水瑩的圓眸,可憐見的。
“誰又惹你?咱家討他去,”鬱決勾她下巴,逗逗她,可惜她還是沒覺著好受。
她道:“鬱大人,你認識好多人啊。”
這話沒頭沒腦,鬱決聽不懂,他邊吃邊答:“做我這活計,認識得少才怪。”
“採遙你也認識,那你還認識李遙王遙張遙……”芫花掰著手指頭數。
“打住,甚麼鬼話,聽不懂,”鬱決迅速察覺到芫花話裡的不對頭,他放碗擦唇,慢慢彎下腰來,直到與芫花平視,離她眼睫相交,她眨眼,睫毛就掃過他的眼睫。
鬱決這雙眼,有鷹犬囂張,有睥睨輕蔑,芫花卻在裡邊兒咂出柔軟,她腦袋空空,不知為何覺得臉上發燙,自顧地往椅背裡靠,鬱決偏不罷休,追著上來。
“我、我我也不知道在說甚麼,鬱大人你就當我沒說罷!”芫花又想起了夜裡那畫面,鬱大人那活色生香的樣兒……
一下飛紅了頰。
鬱決輕輕蹭芫花的鬢角,把狐貍心裡的想法讀了個大概,似乎在哄她,“你還記不記得我有兩個養家?在進遊家以前曾在外漂過一陣子,那會子識得采遙,她是個被拐的,那時也在京畿漂,同我有過幾面緣,此人性情外放,總覺得見過我幾次就是同我交好,忒自作多情了,後來她漂到塘州,和他親哥採戎重逢,算認祖歸宗回了盟鷗門,這回下了塘州又遇見她,巧好她發覺採戎怪異,又因自個兒的原因,憐憫那些失蹤的女子,這才投了東廠,也不是這般好說話,她獅子大開口,還要我保她做門主。”
芫花愣愣地聽完,自己的鬢發已經被鬱決蹭亂了,他的臉貼在她臉上,她才支支吾吾說:“哦……你告訴我有甚麼用,我不想聽呀,而且鬱大人,你話變得好多。”
變多了麼?
好像是的。
鬱決沒說話,撤了身,手背捂唇咳起來,話多口幹,容易咳嗽。
芫花繼續趴在案前看雀鳥交頸,心情似乎變好了。
遠遠的,兩人無間相貼的影子被人看盡,他望了望快要黑下來的天,皺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