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天黑了,陰雲壓了一片,塘州不比京城,夜裡寒得人直咬牙打顫。

鬱決要外出打理些事兒,說什麼都要芫花一路,芫花無法,只跟著,不說話,也不怎麼聽他們那些事兒,無非是一些對接的事。

周圍人對她新奇,卻不敢看。

東廠手裡挾著第三批青銅爐,蛇含要那一批,芫花不給,他就要拿陸嬸作脅,給罷,東廠裡的人又要鬧不平,芫花為此事糾結了許久。

鬱決安排了幾處民間據點,鬱九拎著一批人匆匆去了。來都來了,塘州必然要洗涮的,鬱決又緊查了碼頭,放了人手進去參與對外的交易,順道派人,把知州知府也拎出來敲打一遍。

一切辦完,已經很晚了,一小隊人又隱蔽回院。

芫花憂心地看了眼鵲丘宮的方向,碎步趕上鬱決,拉拉他的袖口,低聲說:“鬱大人,青銅爐怎麼辦?”

鬱決略一思量,“給蛇含送過去罷,應當不影響的。”

葛譚聽著,露出不贊同的神情。

芫花得了答案,不再多說,鬱決雖然壞,但總比她有主見,她只是一隻小狐貍,小狐貍能懂甚麼啊。

有風過來,寒氣捲入衣襟,芫花都忍不住縮肩,不一會兒,果真聽見鬱決咳嗽了,她脫了兜帽給鬱決。

夜半時,芫花迷迷糊糊快睡著了,忽聽一陣騷動,是鬱束過來稟訊息,說是有了採戎的訊息,鬱決很快出了屋去,走之前搖醒了芫花。

他總愛捉弄她,叫她睡不安生。

芫花披了外衣,在屋子外溜達一圈,等鬱決回來,陰雲徹底遮住玉盤,最後一絲光盡了,她瞧見過來一人,不是鬱決。

葛譚拱手,“少宮主。”

“別,葛大人你這樣喊我,我哪擔得起,”芫花搖搖手,朝後退了幾步。

“少宮主別緊張,我就想同您說兩句話!”葛譚在芫花前三步距離停下。

“我和你有甚麼可講的,你去同你們督公講差不多。”芫花不領情。

葛譚道:“我這人說不來彎彎繞繞的話,也就直接同您說了,我瞧督公對您可真好,男人難離溫柔鄉,何況督公這樣兒的,怕更是一頭栽得深,他當局者迷,我們這些人瞧得可清,原先鬱姓的公公們有個養母,如今大家夥尋不見她人,又說您這做派同那養母差不多,可別是把您當那位養母了!遇上這事兒,您心裡舒坦麼?”

舒坦呀。

芫花笑笑,“不勞大人費心了,這事旁人怎麼能管呢。”

葛譚耐著性子說:“宮主不是說要給您招贅婿?督公一不是完人,二不能做贅婿,您這樣糾纏他老人家,也不大合適罷。”

怎麼不合適了,合適得很呀!芫花下意識這樣想,她再看向葛譚,眼神變得古怪。

芫花眯起眼,那樣子有幾分鬱決看人的味道,叫葛譚不禁一顫,她彎唇笑道:“葛大人你有話直說,還說不會彎彎繞繞呢,我壓根兒就聽不懂你話的意思。”

葛譚沒耐心了,一手撫到腰間雙刀,一副準備魚死網破的樣兒,“青銅爐當真沒問題?你們鵲丘宮到底使甚麼手段,還要來勾引督公?這樣的事傳到京裡去,叫主子曉得督公和你們這些江湖人勾搭在一起,可有得吃了!”

哦,重點在這裡。

芫花蹙緊眉,那她不要當荔夷了。

“也是為少宮主你著想,咱們東廠這些人哪個人身上不是結了仇家,你這一身清清白白,何苦呢。”

芫花的眉蹙得更緊,一個八字擰在那裡,把眼頭都壓下去了,苦大仇深的樣,她咬了咬嘴巴,真誠問:“鵲丘宮投了朝廷也不行?那那位主子也太無情了!”

她一點兒沒聽進去,葛譚氣得想發笑,“鵲丘宮暫且不歸少宮主您管呢,您這口氣忒大了。”

“荔夷,跟我出去,”芫花正琢磨著,忽聽見鬱決的聲兒,他神色有些陰沉,芫花抿起嘴巴跟在他身後。

鬱決帶芫花上了馬車,馬車駛得很快,碾得車裡晃來晃去,芫花坐不穩,幹脆一把抱住鬱決的胳膊不撒手。

鬱決沒聽見屋門那段談話,芫花沒有和他提的打算,他就不問,他變戲法似的,打袖側憑空掏出一隻信鴿,腳下綁小卷信,他把鴿子抬到視窗,略一鬆手,鴿子展翅飛翔。

“你往哪兒送?”芫花好奇巴巴地貼過來,撐到鬱決腿上去翹首窗外。

“給主母送了卷信過去,問個人,”鬱決一手放了窗,將簾布也拉下來,另一手彎到芫花腹下,把她翻了個面兒,正朝自己。

這樣躺在人腿上可不舒服,芫花挪動屁股,倚到鬱決胸膛上去。

“我們現在去哪兒?”芫花又問,她突然呲著牙嘶了聲,手繞到背後去摸了摸,一陣淤痛,原是腰後抵到鬱決的身子了,她簡直不敢置信,“你昨兒個掐我了!”

“追採戎,”鬱決答了她的問,沒有理會她後面半句話,“你是不是會隱人的氣息?待會下車,就你我二人,你帶我追採戎,可成?”

芫花委屈地癟癟嘴,心想著還得求鬱決帶她回京,也只能應了,“我會。”她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