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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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若曦,快去收拾收拾,我去通知榮婷,一炷香後在府門口會合,記得要快。”胤禎霎時回了神,急切地吩咐我。我重重地點了點頭,飛也似地往自己院子跑去。
一路上,胤禎都默不作聲愁眉不展,我和嫡福晉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才好。我不停地在心中默唸,德妃娘娘,您千萬要等等我們,等等您最心愛的小兒子。器重他的康熙走了,他沒見著;皇位沒了,他毫無還手之力;幼子被困,他還要堅強面對,如果連您也不等他,那他該情何以堪。
我們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紫禁城,奈何天不遂人願,德妃娘娘已經薨逝,滿眼皆是那刺痛人心的喪幡,時不時地被風吹起,顯得格外蕭瑟。
永和宮外,胤禎的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他抬頭望著這一片白色,撕心裂肺地叫道:“額娘……”接著便發了瘋似地沖了進去……
我和嫡福晉被遠遠地甩在了他身後,待我們進了寢殿,胤禎已跪在了床邊,泣不成聲,他的右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袍子,身子微躬,嘴裡一直抽泣著說道:“額娘,兒臣不孝,是兒臣來晚了……”
德妃娘娘靜靜地躺在那兒,臉上似掛著一絲怒容,終其一生,她也沒有接受皇太後的冊封,她心裡對四爺的怨念可見一斑,她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他們兄弟倆能和睦相處,現不僅是未能實現,且臨終前都沒能見到她最疼愛的十四已然成為她此生最大的遺憾。而胤禎,他在德妃眼裡永遠只是個孩子,接連失去雙親卻都未能見上最後一面的痛苦又叫這個男人該如何釋懷?!
胤禎在永和宮一跪就是一夜,我和嫡福晉均束手無策,除了在一旁默默地伴著他,別無他法。次日清晨,永和宮的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隨之而來的便是那句響亮的皇上駕到。我和嫡福晉忙轉身準備接駕,但胤禎卻毫無此意,依舊一動不動地跪著。
四爺直接揮手免去了我們的禮,站在了十四的身後。這是自康熙駕崩後我第一次親眼目睹他們兄弟倆對峙,只覺自己的心砰砰亂跳,唯恐會出什麼亂子。四爺就這樣站了一會兒,然而十四仍未向他行君臣之禮,場面頗有些僵持。“來人,替皇太後更衣入殮。”四爺猛然說道。於是,一幫宮女太監便都繞過十四,去到了德妃的床前。
此時,胤禎驟然起身,一把推開了下人們,並用手指著他們如同野獸般怒吼道:“滾開,誰都不許碰我額娘!”
“十四弟,額娘已到了奠息時日,難道你要讓她魂魄不寧嗎?”四爺如冰的眼神掃向十四,壓低了聲音。
胤禎疾步上前,已怒不可遏,一把死死地揪住四爺的領口,青筋爆出,雙眼像兩團燃燒的火焰,朝四爺怒喊道:“尤其是你,你對額娘都做了些什麼,到底是誰讓她魂魄不寧,你說,說啊!”
兩兄弟的戰爭似要一觸即發,我理解胤禎此刻的悲憤,但他如此做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我急忙想上去拉開他,可誰知,胤禎轟然倒地,昏厥了過去,我撲到他身前,聲嘶力竭地叫道:“太醫,快傳太醫……”
胤禎足足昏睡了兩天兩夜,高熱不退,囈語不斷,倒下時還碰傷了膝蓋,我和嫡福晉輪流照看著他,兩人均暗自垂淚,我們都知道,胤禎這一病,病在心上。他醒後,也極少與我們說話,藥也不吃,我心急如焚,開口向他說道:“不吃藥,是懲罰你自己,還是想讓額娘走了也不安心?”
他側臉瞅了瞅我,坐起身,接過我手上的藥碗,一飲而盡。我稍稍寬了心,握著他的手說道:“胤禎,我明白你心裡有多苦,我也知道節哀順變是用來騙人的,但是你還有我,還有你的孩兒們,我會一直陪著你走下去,答應我振作起來好嗎?”
胤禎摟緊了我,有些哽咽,半晌,他點了點頭,我回抱著他,淚不經意地滑落,但這次,是因為欣慰……
待胤禎的病稍稍好轉,四爺便下令命他返回遵化。這段時間,他不僅沒有一次來探望過他親弟弟的病,就連補品也沒差人送來過一次。我已分不清他是把感情藏得太深還是壓根就沒有感情,因此,他的涼薄讓我原本想求他讓胤禎見上弘曄一面的念頭也不得不就此打消。
離開紫禁城的那天,胤禎仍需要我和嫡福晉攙扶著才能走路。他的膝蓋還未痊癒,但礙於聖旨,我們只能離開。我不由地感到滿腔悲涼,親生孩子近在咫尺,卻不得相見,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回遵化後不久,四爺又以慰“皇妣皇太後之心”為名,晉胤禎為郡王。胤禎對此極為呲之以鼻,想來也是,對於他來說,貝子也好,郡王也罷,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呢?
春去秋來,光陰悠轉,我和胤禎在遵化過著波瀾不驚的生活,雖很平淡,但我卻仍覺幸福。胤禎的哀痛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好轉。他大多晚上都會在我房裡留宿,偶爾會去看看其他福晉侍妾。我們時常會說起我們的青蔥歲月,幾乎每次都能開懷一笑。我也不知為何會與胤禎有說不完的話,有時一件事情我們會重複提起好幾遍,但每次都能聊出新的內容。這不禁讓我想起了一句歌詞,其實愛對了人,情人節每天都過。胤禎生辰那日,我又動手做了許多千紙鶴掛在園子裡,五彩的紙鶴與白雪皚皚相映成趣,這一幕使我們彷彿都回到了過去……
睡前,我們又開啟了話匣子聊了起來,我忽閃著眼眸,好奇地問他:“胤禎,你是何時對我動了心思的?”
他笑望著我,反問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是在哪兒麼?”
我回想了一下,答道:“好像是在一個亭子裡?”
“是了,當時你正在讀一首悼亡詞,我就覺得你不像是欲賦新詞強說愁,有著不符年齡的成熟,所以才會問你多大了。可能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吧,心裡有種特別的感覺,自己也說不上來。到後來你與明玉大打出手,我就在想這小妮子真不簡單,要知道明玉是何人,就連我們見了都要禮讓她三分,你倒好,動手打人不說,還兇神惡煞地嚇唬她,那時你給我的感覺又是耳目一新。要說美女我見過不少,但你這樣的我還真是頭一回瞧見。”
“那你當初為何不早向我表露心跡呢?也免得我之後遭那麼多罪。”我有些撒嬌地嗔怪他。
他笑了笑,帶著些許無奈地說道:“我的好若曦,那時候惦記你的可不止我一個啊。再說了,八哥當初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都沒有接受他,更何況是我,在你心中,估摸著我就是一少年阿哥,我哪敢造次。還記得那年你生辰我念的那首詩嗎?”
“嗯,是那首《金縷衣》。”
“是啊,”他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似在回憶過去,繼而說道,“那首詩其實也是念給我自己聽的,我當初的確是把自己看低了,覺得只有八哥這樣的謙謙君子才有資格有能力托起你的手,所以才會……”
我點住他的唇,心疼地說道:“胤禎,在我心裡,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尤其是在愛情裡。愛情裡唯有真心二字最為重要。”
“嗯,我明白,以前是我不懂你,現在我也漸漸明白了你的想法。若曦,我總覺得你與眾不同,不大像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
“哦?”我眯起眼睛打量著他,繼續追問道:“那你覺著我有哪些不同?”
“一時也說不清楚,就覺著你的想法都是離經叛道的,一點兒也不合風俗。身為女子,極其勇敢,為了我賽馬;為了十三哥,不惜冒死求情,若曦,難道這就是你與十三哥所說的現代人的作風?”
我心中閃過一絲欣喜與糾結,喜他竟已知我甚深,但要不要告訴他實話,我仍沒有把握,因為這牽扯太多,關系太多。他見我在一旁愣神,輕推了推我,柔聲道:怎麼了?”
“哦,沒事,我只是在想那日雨中你給我送的芙蓉糕,現在想來,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呢。”我邊說邊還打了個哈欠。那時確確實實也只有他記得我已好久沒吃過東西。
“困了?那我們做完功課便早些睡吧。”他一臉壞笑。
“做功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的吻已點點滴滴落在了我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