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院熱鬧起來了。院內的腳步聲輕重繁雜,形影相襯,聲音有高有低,紛至沓來,轉眼間,呼啦啦來了一撥人,又呼啦啦地交頭接耳快步離去。

這些都是府內的管事。

沈老夫人剛歇一會,喝了口茶,見沈晞蘊雙目無神,一片茫然,毫無所措,想著要教導她之前,讓她先松緩一口氣,養足精神,婚期還未定下,倒也不急。

思至此處,沈老夫人臉上的疲憊微微松緩下來,點頭道:“你若是想出去,便出去就是了。”如今孫氏也只能騰出手來對付她。

沈晞蘊猶豫了下,才說:“祖母,我出去一會,立馬就回來陪您。”說著就喚了張嬤嬤往屋內裡頭扒拉出了兩件東西,隨身帶著出去了。

這是沈晞蘊兩年來第一次踏足沈惟湛的院子,前兩年過來也是因著他生病,前來探望。只是到了門口,就被孫嬤嬤給趕了回去,之後賭氣不理他許久,是沈惟湛賠了好幾次罪,她才理他,如今想來,自己以前對著兄弟很是任性。

院門微掩,進入院子內,種滿了花花草草,長勢甚好,看著花團錦簇。輪子滾過石板路,聲音並不大,張嬤嬤正要上前喊人,卻見兩丫鬟結伴穿過前頭樹叢,看身段,中人之姿。

“大公子也真是的,每次回來都先去看二姑娘,對著夫人也是不假辭色,連話都不說,天天不著家,還不如二公子,還會跟夫人說上幾句話。真不知大公子心裡是怎麼想的,這不,前兒出門就因著跟夫人吵嘴了,第一次發現,原來大公子脾氣真的很差,他發火的樣子,嚇慘了人。”

“可不是。我還想著,若不是我娘說來大公子這裡說不定以後成了姨娘。兩年過去了,大公子在這院子裡頭住的日子,十根手指頭都能數清楚。”

“真是倒大黴了。”

“說不定啊,他們兄妹......”話語變得含糊不清了,之後咯吱咯吱地笑開了,兩人鬧騰了一陣,又結伴離開了。

張嬤嬤恨不得上前捂住她們的嘴巴,臉色難看,倒是沈晞蘊面色平常,心中卻波濤洶湧,早已經翻滾過了很多遍。

若真計較起來,哥哥和弟弟確實只對她好,沈宴的庶女非常多,就算她因著長姐出嫁,是現今最年長的庶女,可沈晞蓮也只比她小不到一歲。

這麼一想,她頓時心裡多少有點不舒坦,轉頭對張嬤嬤道:“嬤嬤,我們還是回祖母那去吧。”

張嬤嬤慢慢吐出一口氣,壓著怒氣,推著她回去,到了房間裡,張嬤嬤讓花雨帶了人出去,這才輕聲開解沈晞蘊,“姑娘,都是拿起子小賤人嚼舌根,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定然不會對姑娘生出那樣大逆不道的心來。姑娘是老爺的親骨肉,這件事,絕對不可能的。”

沈晞蘊本只是感覺惡心,倒也不相信他們有什麼不倫之心,聽張嬤嬤信誓旦旦的口吻,倒是讓她有了些許別的想頭,“嬤嬤,我出生時就沒了生母,您見過我,姨娘麼?”

張嬤嬤變了臉色,制止沈晞蘊的稱呼,厲聲道:“什麼姨娘?是母親,或者喚娘。”

“可......”沈晞蘊慌張地想反駁,最後還是順從地道:“嬤嬤說的是。”

張嬤嬤默了下,知自己一時越矩了,便請罪。

沈晞蘊知她這是維護自己的生母,哪裡會怪罪。

眼見姑娘長大了,有些事,縱然不能說清楚,但她也不想讓自家姑娘被自個的女兒所誤解,這對自家姑娘來說,比死更加難受。

張嬤嬤想起往事,心疼萬分,眼淚含而未掉,“姑娘,您的生母是個好母親,只是太傻了。她去之前,已經不屬於沈家人了。您大可喚她娘就是。”沈晞蘊頷首點頭。

她沒有再多問,其實對於上輩子幼時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偶爾能夠想起一兩個,比如當年曾經聽到孫氏在背後罵她時說她會帶累他人,自出生就帶著喪氣。

如今想來,怕是因著她的出生要了孃的命的緣故,就是世人所說的克母。加之聽說屬羊的女子命不好,她恰好屬羊,更加不受人待見。

沈晞蘊見張嬤嬤頗多忌諱,只是說這些寥寥幾句,便閉口不言,也不逼迫,想以後到了齊家,張嬤嬤自會說。

正想著,姜嬤嬤親自過來,說是前頭有貴客到,讓她去見客。

沈晞蘊還在想到底是何方貴客,怎的祖母會讓她去花廳接待,等到了花廳,卻見到了背對著她的人,頓時愣住了,不敢動。

他在她想著他的時候,突然就冒出來了。

沈晞蘊眼中的他似乎比往日裡更為風光月霽。他身著月白單衣,下頭用銀色繡線勾著花紋,壓頭整齊,將他的英俊不差一分地勾勒出來。她張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眸子,望著站在她面前即將是她夫君的男子,在自個都不查中,滿意地露出了含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