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淩嘯起身對齊青策說道:“皇叔,這幾日多謝您了。”

齊青策擺手說道:“你我自家人,何必言一聲謝,說謝謝那便是生分了,於內,你是我親侄子,你父皇是我親皇兄,於外,皇兄乃是君,臣弟乃是臣,將來你父皇的百年基業也是由你繼承,於情於理於外於內這個謝字,我都承受不起。”

齊青策大致掃了一眼屋子的人,服侍的太監宮女裡面都是些眼熟了,唯獨站在太子身邊的一個小侍衛看著眼生些。

他摸了摸下巴,仔細的觀察了下太子身邊的小侍衛,竟覺察出一絲不對勁出來,這侍衛雖然看著眼生,可是他心裡卻泛起了嘀咕,總覺得這侍衛他不是第一次見,可是究竟實在哪裡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更讓他感到興趣的是,這個小侍衛分明是個女兒身。

一個讓他眼生的,女扮男裝的小侍衛,腰間還別著劍,就在太子的身邊,被特殊對待帶著武器進了皇帝的寢宮,必定是太子及其信任之人,只是她又是什麼時候蹦出來,來到太子身邊的呢?

臥榻上的陳國皇帝聽聞,強撐著一口氣勉強坐直,後背墊著墊子,他氣息不穩,帶著急躁,說道:“來人,把那個……咳咳咳……那個逆子給我帶上來!”

太監趕忙下去傳報訊息,不一會兒侍衛壓著造反的大皇子進了寢宮。

大皇子被拽上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是萎靡的,他衣服破敗,還染著血跡,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造反時候殺別人濺在身上的,他的頭發一縷一縷的向下垂著,跪在地上,頭一直沉沉的低著,也不吭聲。

齊淩嘯眼睛死死的盯著昔日待他一向不錯的大哥,見到他的那個瞬間,齊淩嘯的腦子裡就像是走馬觀花一樣在腦海中回顧和他大哥昔日的種種,從小時候大哥帶他去郊外放風箏,狩獵到後來慢慢的大一些,大哥教他寫字,他教的很是耐心,一筆一劃寫的十分工整好看,還記得他大哥教他的第一個字就是他的名字,教他寫的第一個詞語便是治國。

他還依稀有些印象,大哥寫下治國的時候,眼睛裡是有光芒的,但是很快的就暗淡了下去,嘆了一口氣,對著他說:“衫兒,以後這個詞就是你餘生最重要的一個詞了,太子性情善良溫厚,將來一定是一個好皇帝。”

幼小的齊淩嘯只是傻呵呵的笑著,說:“我不願意做這個皇帝,還是大哥比較有本事,將來衫兒把皇帝給大哥當。”

那時候他還不懂,現在他卻突然之間明白了很多,那話不知道他實在催眠自己,還是真的講給他聽。

倘若他大哥真的是一個無惡不作,只知殺兄弒父謀朝篡位的奸人,他一定毫不留情的殺了他,可是他與他大哥之間的情分,這十幾年的情分怎麼會是一兩句話就說的清楚的,他大哥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父皇說讓他來解決這件事情,這一路他想了太多,卻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情就是真的,無論是皇叔齊青策還是他大哥,這兩個人是哪一個人他都是不願意接受的。

可是現在這兩個人似乎都有要他命的嫌疑,自己長了這麼大,發現以前可以依賴的人竟在背後謀劃著怎麼將自己取而代之,怎能讓人不心寒。

這個皇位,他從來也沒有多想過什麼,他一出生就是太子,順理順章,自己也從來沒有爭搶過什麼,父皇待他與待其他的兄弟也並沒有什麼兩樣。

他大哥若是真的想要這皇位,明白的告訴他,他未必不會不給。

齊淩嘯手心裡面攥著拳頭,眼眶不自覺的又滿溢著淚水,他還記得陸月歌和他說過,不要總是哭,可是現如今這個樣子,昔日的大哥哥如今變成罪犯,跪在他的面前,生死全由他來掌控,此刻他真的是承受不住,也忍不住了。

皇帝顫顫的怒罵道,“逆子,逆子啊,朕是如何養了你這個逆子。”

皇帝身體虛弱,說出這幾句話都是用了最大的力氣去吼出來的,聲音中夾雜著痛苦和失望。

齊青策在一旁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大皇子,沒有出聲,此刻在他心中更多的是在盤算究竟這個小侍衛到底是何人。

大皇子的結局其實是沒有任何意外的,從他決定造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好了他現如今的境地。

無論太子會不會狠下心殺他的皇兄,大皇子的命運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只是他也確實好奇,究竟齊淩嘯會不會主動殺了一直以來與他關系很好的大哥。

大皇子跪在地上,低著頭,嘴角留著血,冷笑了一聲,聲音倒是很擲地有聲,“父皇,衫弟,一切都是定數,是我起了貪念,惦記了本不屬於我的東西,上天不給我這個機會,給了我懲罰,這些我都認了,只是,我那一家老小,還望父皇和衫弟可以放過他們一條賤命,所有罪責都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他們只是些婦孺兒童,什麼也不懂,更不敢插手我的事情,他們完全不知情這些事情。”

皇帝氣道:“你自己都難保,還惦記你的家眷!你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朕最重視的孩子,朕還記得朕第一次當父親,手裡抱著還是嬰兒時候的你,那時候你那麼小,抱在懷裡軟軟的,那是朕第一次感受出當一名父親的喜悅。你可真是……”

說道此處,皇帝已然是泣不成聲,老淚縱橫。

齊青策不在意的聽著皇帝的這些話,斜眼冷視,最後擠出一絲譏諷的笑容來。

當今的皇帝,他的皇兄,竟然也會因為提及骨肉親情而傷心落淚,實在是世界上最好笑最諷刺的事情來。不知是他的這個皇兄自知命不久矣才有此感慨,還是他竟然都可以拿自己的大兒子作為一枚棋子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