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讓我來當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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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凌看了一會兒書,眼前像有億萬個蟲子在扭曲,轉頭看看她書裡滑出的書籤,拿起來,看了一會兒。上次在眼鏡店他就看見了,一長條木片,上面畫著一枝青翠荷葉,開著一朵粉白荷花。</br>“你這書籤挺好看啊!”</br>“嗯。”</br>“定製的?”</br>“初中一個老欺負我的男生送我的。”</br>“老欺負你?”姜凌感興趣道,“怎麼欺負你?”</br>“叫我黃毛丫頭,用娃娃音學我說話,用文具盒夾我頭髮,把豬兒蟲放我書裡。”卿清荷皺起眉,說到豬兒蟲都快要吐了。</br>這小子真是欠抽啊!這麼久了還給她留下陰影!</br>“那他是怎麼從送豬兒蟲進化到送書籤的?”</br>“我也奇怪呀!初中畢業,他沒考起高中,他說他要出去打工了,我喜歡看書,他就送我一個書籤。</br>我想他可能是長大了,懂事了,對以前欺負我的事感到抱歉,而且他都要出去打工了,我就原諒他了。”卿清荷大度地說。</br>姜凌忍俊不禁,拿著書籤,看著上面的“前程似錦”,幸好林妹妹讀書早,幸好她的同學都是憨包、二貨,不然還有他什麼事兒啊?</br>“他去打工了有跟你聯絡嗎?”姜凌不放心地問。</br>卿清荷搖搖頭,“我已經忘了他的樣子和名字。”</br>“好好好!”姜凌大樂,“娃娃音說話是怎麼樣的?你跟我說說。”她現在聲音就很甜,那娃娃音得是什麼樣的呀?姜凌真的心癢。</br>卿清荷扭頭白了他一眼。</br>姜凌只好忍住好奇,免得以後她也忘了他的名字和樣子,只記得他欺負過她。</br>“那你上小學時候更小,不是更被那些調皮搗蛋的男孩子欺負?”</br>卿清荷驕傲道:“沒有啊!我有哥哥啊!”</br>“哥哥?”</br>“嗯!因為我們那裡只有一所小學,幾座山裡的孩子都在那裡上學。我們村子到學校要走一個多小時山路。所以大大小小差不多的孩子就會湊到一塊兒去上學。</br>我們這一代,只有我一個女孩子,又是最小的,家族裡的哥哥們該上學了,我就和他們一塊兒去上,這樣有伴兒。”</br>“也就是說伱四歲就要走一個小時的山路去上學?”</br>“嗯。”</br>姜凌心疼死了,如果自己重生更早一點……有個屁用啊!那時候自己也是個小屁孩!而且離她十萬八千里!</br>“那雙小腳能走那麼遠啊?”姜凌低頭看看她的腳,現在都像穿著小孩鞋。</br>“對於山裡的孩子走路並不算什麼。有時候哥哥們玩遊戲輸了或者心情特別好的時候也會揹我一段,但是他們不白背,要我講故事或唱歌,有時還讓我跳舞呢。”</br>姜凌忍俊不禁,“你還挺有才藝。”</br>卿清荷抿著小嘴很不好意思,“小時候不怕羞,見人就喊,開口就唱。長大了大人都說我不愛喊人不愛開口了。”</br>姜凌笑笑,大概每個人都會從嘰哩哇啦的小孩變成沉默寡言的少年,“那一天走幾趟?中午回家嗎?”</br>“不回,早上帶著米和水、鹹菜,到學校先把飯盒放進廚房,中午放學了去廚房拿。</br>那個蒸籠很高很燙,我很矮夠不著,飯盒也很燙,哥哥們會幫我端出來,這也是為什麼我要那麼早上學的原因。”</br>姜凌看著她,好心疼,“水也要自己帶?”</br>“嗯,本來學校旁邊有個水塘,我們都用水塘的水淘米蒸飯,但經常乾旱沒水,或者發洪水渾了,水渾的時候蒸出來的飯都是黃黃的,像黃泥巴。”</br>姜凌抿緊嘴巴。</br>“有一年發大水,學校廁所的水通到水塘去了,所以就從家裡帶水去。”</br>卿清荷翹起嘴角,沉浸在回憶中,“放學了,哥哥們就在路上滾鐵環碰柺子滑坡下河,我就把他們的作業本在大石頭上擺開,一個個給他們寫。”</br>姜凌也笑了。</br>卿清荷笑道:“因為我喜歡寫作業。”</br>姜凌笑不出來了。</br>“最後只有我和么哥上了初中,其他哥哥都出去打工了。哥哥們出去打工,奶奶煮一大盆雞蛋讓他們帶著,他們終於不用帶米和鹹菜了。</br>我和么哥上初中,爺爺給我和么哥一人織了一個新的小揹簍。每週背一週的米和鹹菜去學校。</br>爬上山頂再從另一面下山到鎮上,一趟要三個小時。么哥會幫我背米。么哥比我大一歲,他背起來臉憋得紅紅的。</br>我就揹我們兩個人的鹹菜。么哥不跟我一個學校,到路口,他就把我的米放我揹簍裡,我就把他的鹹菜放他揹簍裡。</br>因為很多學生都是山裡的,路遠,所以初中每週五中午就放學了,我和么哥誰先到誰就在路口等著。</br>偶爾運氣好遇到卡車上下山,么哥就攔他們搭順風車。我們只能坐在卡車後面。卡車哐當哐當在盤山路上跑,嗖一拐,嗖一拐,公路坑坑包包,周圍全是懸崖,卡車蹦蹦跳跳,我們抓著欄杆,腳也跟著跳。</br>每次我都害怕,么哥就讓我抓著欄杆蹲下去,不要往下看,他抓著欄杆唱歌,腿也打抖,我覺得他也怕,但是因為我怕,他假裝不害怕。”</br>姜凌淚目。</br>“那去西山你還專門坐在懸崖邊上?現在不怕了?”</br>“怕也沒用,而且么哥上到初二也出去打工了。”</br>姜凌扭過頭,媽的,早知道在小花園了,這教室這麼亮,他都快掩飾不住了。</br>“么哥十二歲去打工,我和那座山上的幾個同學一道爬山。他們住在山頂,我上了山頂一個人繼續下山。</br>高中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在縣城裡,要走三個多小時山路再坐半小時車。高中週五下午就不放假了,剛上高中的時候我特別想家,放了學就往家走,剛到山腳就下雨了,走到天黑才爬到半山腰。</br>那座山沒幾戶人,是荒山,走的人少,茅草深,晚上看不見路,我就到一戶人家借宿。第二天早上回家,我奶奶說你怎麼敢到別人家過夜的?你不怕別人把你關在那裡當媳婦兒?</br>後來我就不敢晚上回家了,就一個月回家一次,週六回家,週日回校,揹著一個月的米和鹹菜。”</br>姜凌扭過頭去趴著。</br>“每次爬到半山腰,我看著懸崖就想跳下去,但是又告訴自己,我一定會走出來的,無論多麼艱難的當下都會成為過去。現在我也不用背米和鹹菜了,我的小揹簍被爸爸放到房樑上掛起來了。”</br>卿清荷輕聲問:“班長,你不會睡著了吧?”</br>“沒有呀,我在聽著呢。”姜凌後腦勺對著她。</br>“謝謝你聽我說。我講完了,那些很難走的路真的已經走過了呀。”卿清荷又像小獸那樣伸伸胳膊腿兒,把身體拉成一條線,舒了一口氣,然後彈回來,貼著椅子,正坐著繼續看書了。</br>姜凌抱著自己的大胖頭,他為什麼要組織大家去爬山?他真該死!</br>教室靜悄悄,只有她翻動書頁的聲音。</br>直到教室燈滅了,寢室燈亮了。</br>送她到宿舍樓下後,姜凌說:“卿清荷,讓我來當你的哥哥。”</br>卿清荷翹起嘴角,“你這樣臉紅紅的樣子,像我么哥喲!”說罷,跑上樓去了。</br>姜凌喊道:“喂!”</br>卿清荷在樓梯轉角回過頭來。</br>“你還沒說晚安呢!”</br>“晚安,姜凌哥。”</br>“哈?哈!”姜凌開心得跳起來,揮揮手,“晚安,卿卿妹,快上去。”</br>姜凌沒聽到卿清荷的娃娃音,自己快夾成娃娃音了。就這麼一路蹦回了宿舍,感覺整個學校,整個春城,沒有誰比他和卿清荷更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