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山口,有山口的情婦、俄羅斯人奧爾迦,還有中國女共産黨員芳秋蘭。參木鐘情於土耳其浴室的女招待阿杉,但遭到夫人的嫉恨。後來阿杉被甲谷強奸而淪為妓女。參木也被銀行解僱,到了一家日本人開的紡織廠工作。在那裡他被潛入工廠的美貌的女共産黨員芳秋蘭所吸引。在上海工人暴動的混亂和危險中,參木兩次救出了芳秋蘭,於是兩人相愛,擁抱接吻。後來參木聽說芳秋蘭因被同夥懷疑為奸細,生死不明。參木來到貧民窟尋找阿杉,他似乎在阿杉身上看到了秋蘭的影子。……

這部作品以令人眼花繚亂的、跳動的、閃閃爍爍、浮光掠影的新感覺派的寫法,表現了五卅運動前後上海的混亂情形。橫光利一似乎想表現各種勢力、各色人物在上海的糾葛與沉浮,雖然他在單行本序言中聲稱要盡可能忠實於歷史事實,要人們瞭解五卅運動的“真相”,但他的立場和偏見決定了他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他對中國、對上海的瞭解和理解顯然是皮毛的和膚淺的。他把中國人民反對帝國主義的鬥爭,寫成了一場烏合之眾的暴力活動。在對中國共産黨員的描寫上,尤其反映了橫光利一的偏見、可笑和幼稚。在他的筆下,甚至策劃工人暴動的共産黨員芳秋蘭,在暴動中陷入危險時,竟需要日本人來救她。更值得注意的是,《上海》還明顯地表現了橫光利一的日本國家主義的傾向。關於這一點,他在序言中已經談得很清楚了。他說:“那一年蔣介石掌握了政權,以那次事件為契機,他在東方的政治舞臺上變得引人注目,今天這已成了歷史的事實。當時在上海的日本人的生活還不太為人所知。(中略)現在,日本和支那的戰爭尚未平息,如果考察一下這個作品的主題和現在的戰爭的關聯的話,那就可以想象東洋的命運會有多少曲折。”原來,橫光利一著意要表現的,就是透過日中戰爭背景下在上海的日本人的活動,來表現日本在中國推行的“東洋主義”。從這一主題出發,橫光利一在《上海》中,不但對中國人的形象作了歪曲的描寫,而且透過書中人物之口,對中國作了惡意的評論,如甲谷高重說:“謊言對於支那人來說,算不上謊言,這就是支那人的正義!如果不知道這種正義觀唸的顛倒,就不能瞭解支那人。”更有甚者,橫光利一還正面描寫了日本軍國主義者山口的軍國主義言論:

——然而,只有日本的軍國主義,才是把東洋拯救出來的惟一的武器,難道不是嗎?舍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看看中國吧,看看印度吧,看看暹羅吧,看看波斯吧!承認日本的軍國主義,這才是東洋的公理。——

山口在人行道上一邊走著,一邊想起前些天的亞細亞主義者的會合,並為此而興奮。那一天,支那的李英樸以日中簽訂的《二十一條》為靶子,破口大罵。對此,山口立刻回答說:

“支那也好,印度也好,只有認可日本的軍國主義,亞細亞的聯合才有可能。然而, 日本要求把南滿的租借權延長到九十九年,就對此憤憤不平,那我們豈不是一定要毀掉東洋嗎?我們必須記住: 日本由於租借南滿九十九年,就保證了九十九年的生命。”

就在《上海》出版單行本的兩個月後,日本終於悍然發動了吞併“滿洲”的“九·一八”事變。可見橫光利一筆下的山口的這些露骨的軍國主義言論,絕不是個別人的高談闊論,而是有著深刻的時代背景的。

再看阿部知二的《北京》。

《北京》的作者阿部知二(1905年夏末到北京旅行,在北京逗留了一年多。在1952年東京河出書房出版的《阿部知二作品集》(全5卷)第一卷的“解說”中,阿部知二回憶說:“因為那是我初次到外國去旅行,所以對風物的印象特別新鮮。古都的魅力,很快把我吸引住了。然而,當時日本軍國主義已經著手侵略活動了,不安的空氣籠罩著那裡。即便是迂腐的我也感覺到了。那憂鬱的美的幻影,直到回國後還久久地留在腦海中。”他還宣告,《北京》“不過是我的幻想的産物,我絕不是抱著觀察和研究中國的意圖來寫作的。(中略)它只是從我過去的感傷的旅行中産生的幻影。”誠然,阿部知二也許並不是著意描寫日本全面發動侵華戰爭前夕北京城的氣氛,但是,《北京》從頭到尾卻透露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緊張的空氣。作者透過主人公大門勇和他的中國房東王世金一家人的接觸,特別是他與王世金的兒子、北京某大學哲學系的教師王子明和王家的女家庭教師楊素清,以及和在京的日本人的交往,反映了1935年前後處於日本威脅之下的北京城的情景,——日本的飛機在北京低空盤旋,北京周圍的緊張局勢,北京學生的抗日活動,對日本在北京的傀儡政權的“彈劾”運動等等。作品的第四章,寫到了大門勇和日本的一個名叫加茂的青年在王府井一家茶館裡交談,加茂極力勸說大門勇到長城看看,因為——

“……只有長城,才是如今日本民族的一條新的、具有積極意義的生命線,您對這條生命線看都不看就要回國,真是太遺憾了!”加茂站了起來,用演說的語氣大聲說道,不時地用拳頭敲擊著桌子,使周圍桌上的中國人都為之驚愕。

…………

加茂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繼續說下去。內蒙方面的形勢,還有以河北為中心發生的事態,——於學忠的辭職,第51軍、第2師、第25師和保安隊的撤退,國民黨委員會的阻止,對於日本的進出, 以蘇聯為背景的共産勢力的拼命抗爭,紅軍由南方經四川迂迴到達陝西方面,因而對北方增加了壓力,等等。加茂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講著。

“總而言之,先生,現在,一場猛烈的暴風雨正在孕育中啊!”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裡傳達出的是全面侵華戰爭即將爆發的訊號。

第二部分:日本對我國東北地區的移民侵略“大陸開拓文學”的背景

“大陸開拓文學”是以日本在“滿洲”(我國東北)的移民侵略活動為背景的。早在日俄戰爭以後,日本就在我國東北地區開始了移民侵略活動。特別是在“九·一八”事變以後,日本歷屆政府,都把向滿洲移民看做是一項重要的基本“國策”,把它作為和俄國爭奪在東北的霸權、長期侵佔東北、並以東北為基地侵略整個中國內地的重要途徑。滿洲移民方案的始作俑者,是東宮鐵男和加藤完治。早在1926年任奉天(即沈陽)獨立守備隊中隊長的時候,東宮鐵男就提出了向滿洲移民的初步設想。“九·一八”事變以後,他任吉林鐵道守備司令部顧問,來到長春,再次向關東軍作戰課長石原莞爾提出了移民方案,其要點是:讓武裝的農民(在鄉軍人,即複員軍人)來北滿洲定居,在從事農業的同時,主要是為日本關東軍提供後援,維持當地治安,抵擋蘇聯的南進。和東宮鐵男的“武裝移民”方案相補充的,是所謂“農本主義”者加藤完治為代表的“農業移民”方案。其要點是透過向廣闊的滿洲地區大量移民,擺脫當時日本農村嚴重的經濟蕭條,解決日本國內的土地矛盾,把滿洲建成日本的糧倉。他說:“我確信,把勤勞的日本農民移居到滿蒙的天地,讓他們開墾荒地,把匪賊橫行的滿蒙變成世界上的和平之鄉,這是我們大和民族的使命。”“滿蒙的原野,才是我們神州人民敢於進出的天賜的土地”。1932年,加藤完治透過石原莞爾的介紹和東宮鐵男見面,兩人向議會提出“滿洲移民案”,並得到了日本政府的大力支援。這一年,日本內閣負責移第三章n日本對我國東北地區的移民侵略及其“大陸開拓文學”民的“拓務省”提出的“第一次試驗移民案”被臨時議會透過,從9月1日開始,以日本東北地區的十一個縣為主,招募在鄉軍人,經過短期訓練後來到佳木斯。次年4月完成了向永豐鎮的“入殖”(殖民定居)。這是日本第一次向滿洲實施有組織的“武裝移民”。殖民者把“永豐鎮”的移民村稱為“彌榮村”。這個“彌榮村”,作為日本在滿洲的第一個移民村,成為稍後“大陸開拓文學”的重要描寫物件。

此後數年,日本每年都向滿洲輸送成批的“武裝移民”。1933年的第二次移民在離“彌榮村”40公裡外的七虎力(千振鄉),1934年的第三次移民在“北安省”王榮廟地區的北大溝(瑞穗圖7大日向村的“開拓團”打著太陽旗,敲鼓吹笛,向滿洲進發

村),1935年成立了移民事務的實施機關——“滿洲拓殖株式會社”,並向“東安省”的城子河及哈達河進行了第四次移民。1936年的第五次移民在“東安省”的黑臺等另外三個地方。繼1936年岡田內閣倒臺以後,廣田宏毅內閣上臺,加緊實施對東北的移民侵略。這一年成立了所謂“滿洲移住協會”,向滿洲的移民由“試驗”階段而走向大規模實施階段,並把移民重點由“武裝移民”轉向所謂“農業移民”上。移民由以前的在鄉軍人,轉到了一般農民。他們制訂了一個龐大的計劃,決定在二十年內分四個五年,以逐年遞增的方式,分別向東北移民萬戶、30萬戶、40萬戶,以便二十年後,使日本的移民佔那時的5000萬人口的十分之一,即500萬。在頭一個五年中,由加藤完治主持,編成了所謂“滿蒙開拓青少年義勇軍”,並在日本內原設立了訓練所。加藤自任所長,培養訓練了一大批移民侵略的急先鋒。為了實施移民侵略計劃,196年成立了“滿洲移住協會”,1937年前後又在日本實行了所謂“分村”運動。所謂“分村”,是指將有關的村或鄉分出一部分人,以家庭為單位,除繼承家産的長子以外,都在移民範圍之內。當時的日本軍國主義政府為“分村”運動做了一系列的動員,組織成立了“街村青年團”,制訂了《街村青年團滿蒙開拓活動綱要》。1939年,又出臺了《移民根本國策基本綱要》,進一步規定了移民侵略的目標,要求移民除了以“北滿”為主要入侵地外,要迅速入住整個滿洲的其他重要地區。接著,在此《綱要》的基礎上,修訂頒布了《滿洲開拓政策基本綱要》(1939)。這個檔案是日本帝國主義對我國東北進行移民侵略的總方針。至此,日本對滿洲的移民侵略完全制度化了。

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時為止,日本在“滿洲”的移民已達10萬6千戶,共318萬多人。這些移民,按照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需要,入住在滿洲的不同地區。日本當時把這些地區劃分為三個地帶。所謂“開拓第一線地帶”,即與蘇聯交界地區,其主要目的是為關東軍直接提供兵源,或充為兵站,這一地帶的移民佔總數的十分之四;“開拓第二線地帶”,是指長白山、巴爾巴嶺、老爺嶺、大小興安嶺、松遼平原的外側等東北抗日武裝活躍的地區,目的是利用移民切斷抗日武裝和東北人民的聯系,這一線的移民達二分之一;“開拓第三線地帶”是指“滿鐵”沿線、重要河川沿岸的經濟交通比較先進的地區,目的主要是進行殖民經濟掠奪,移民人數達十分之一。但不管是哪個地區的日本移民,都有一個共同的、也是最高的目標,那就是使滿洲日本化,使日本“開拓民”成為五族(即日、鮮、滿、漢、蒙)中的領導者,把滿洲建成日本人統治下的“五族協和”的“王道樂土”。

日本移民侵入我國東北地區後,首要的是對那裡的人民進行土地掠奪。在1923年10月“滿鐵經濟調查會”擬定的“選定及取得一段農耕地對策案”中,認為日本移民入住的土地,應該是治安、交通、農耕等各方面的條件都比較好的地方。而這樣的地方大都已被中國人所佔據,因此,必須強制徵收過來。他們在偽滿傀儡政權的協助下,先是以“處理”舊有官地為名佔據了大量好地及林區。1936年又設立“地籍整理局”,頒布《土地審定法》以重新制定地籍、審核地權、確立土地制度等方式,大量侵佔土地。還透過低價強行收買,強行“開墾”及商租的方法,大肆掠奪。被掠奪的土地,大都為中國人早已耕種過的熟地。

日本在對“滿洲”進行移民侵略活動的過程中,也遇到了很多困難。首先,由於殖民者掠奪了東北人民的大量的財産和資源,剝奪了他們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家園和土地,理所當然地受到了東北人民的抵抗。自從日本移民踏上東北的第一天起,就不斷遭到襲擊。日本移民侵略者提心吊膽,但同時也更瘋狂地對中國抗日軍民進行報複和屠殺。他們把反抗的中國抗日軍民統稱為“土匪”,“馬賊”。其次,由於日本移民不習慣“滿洲”的高寒氣候,尤其是“試驗移民”階段物資缺乏,條件惡劣,以至發生了移民的動搖和抵制事件。為此,東宮鐵男處心積慮地推行了所謂“大陸的新娘”的方策,動員日本女青年遠嫁滿洲大陸,稱作“大陸的新娘”。“大陸的新娘”在“女子拓務訓練所”學習烹飪、裁縫、插花及農業技術,並以集體結婚的方式與男性“開拓民”結婚。東宮鐵男還親自作了一首題為《大陸的新娘》的歌曲,命人廣為傳唱。

上述滿洲移民侵略活動的種種情況,構成了日本的“大陸開拓文學”的背景,並且在日本的“大陸開拓文學”中都有直接或間接的反映。其中,“大陸開拓”的主要策劃者東宮鐵男,第一個移民村“彌榮村”,“分村運動”,“滿洲開拓青少年義勇軍”,乃至“大陸的新娘”等等,都是“大陸開拓文學”的重要題材。

第二部分:日本對我國東北地區的移民侵略“大陸開拓文學”的團體組織1)

對於日本在我國東北地區的“大陸開拓移民”的侵略活動,文學界表現出了積極配合的姿態。早在日本向滿洲移民開始的時候,不少作家就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自發地到滿洲旅行和採訪。1939年1月,作家荒木巍、福田清人、近藤春雄三人,在“拓務省”和“滿鐵”的支援下,成立了“大陸開拓文藝懇話會”,推老作家岸田國士為會長,委員除了上述三人外,還有田村次太郎、春山行夫、湯淺克衛,會員有伊藤整、高見順、豐田三郎、新田潤、井上友一郎等人。據福田清人在《昭和文壇私史》中的回憶,福田透過好友荒木巍和荒木中學時代的同學近藤春雄相識,想請近藤春雄的叔父、拓務大臣八田嘉明幫忙,為他們的滿洲旅行提供方便。為了帶動更多的人參加,就發起了“大陸開拓文藝懇話會”。據1940年出版的《文藝年鑒》記載,“懇話會”的目的是,“把關心大陸開拓的文學家集合起來,在有關當局的密切的聯系提攜下,對國家事業的完成提供協助,以文章報效國家”。“大陸開拓文藝懇話會”設立了“大陸開拓文藝懇話會獎”,對“有關大陸開拓的優秀文藝作品的推薦和授獎”提供資金。同時,“懇話會”還決定對“大陸開拓事業的視察和參觀提供方便”,也就是對作家們去滿洲提供方便,對有關大陸開拓的文藝研究會、座談會、演講會的召開等也提供支援。除了作家個人的作品外,“懇話會”還決定出版創作集《開拓地帶》,創辦《開拓文藝叢書》等。

和日本的“大陸開拓”活動密切相關的,還有一個文學團體,那就是“農民文學懇話會”,這個“懇話會”幾乎和“大陸開拓文藝懇話會”同時成立。和“大陸開拓文藝懇話會”一樣有著官方的背景,一樣有著強烈的“國策”色彩。1937年,幾部以農民問題為題材的作品,——主要是島木健作的《生活的探求》、和田傳的《沃土》、久保榮的《火山灰地》等,——在社會上引起了一定的反響。當時的近衛內閣的農相有馬賴寧對這些“農民文學”也給予了關注,企圖利用“農民文學”,推進他的農業政策。1938年10月,有馬賴寧召集當時比較著名的“農民文學”作家“懇談”。參加“懇談”的多是當時的所謂“鄉土文學”(也稱“農民文學”、“鄉土藝術”)流派的作家,他們是和田傳、田研一、和田勝一、丸山義二、島木健作、打木村治、鍵山博史、楠木寬等人。他們決定成立“農民文學懇話會”。11月,“懇話會”舉行成立儀式。“懇話會”決定有馬賴寧為顧問,主要成員除上述者外,還有伊藤永之介、橋本英吉、本莊陸男、德永直、森山啟等四、五十人。會議決定創辦會報,編纂作品集,設立“有馬賴寧獎”。其中更引人注目的舉動是決定向“大陸”,主要是滿洲派遣作家。關於這一點,有馬賴寧在“懇話會”成立時的講話中,說得很清楚。他認為,日本的農民問題不單是糧食的問題,而是今後農村是否能夠繁榮的問題,農村的繁榮就意味著日本的繁榮。不能把農村置於國家的發展之外,“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我甚至認為,沒有農民文學是不行的”。他還說:“讀了火野葦平的《麥與士兵》和《土與士兵》,我想才能夠瞭解前線的戰鬥及官兵們的真實情況。松田甚次郎君的《土地上的吶喊》,編成戲劇,在新國劇上演了一個月,和農村沒有關系的人也許從中更多地瞭解了農村的實際情況。我希望在農民文學領域也有《麥與士兵》那樣的作品出現,從而使國民加深對農村的理解。願農民文學家協力。”很明顯,有馬賴寧是希望農民文學也適應當時的侵華戰爭的要求,把農民文學納入侵華戰爭的“國策”體制之內。為了使《麥與士兵》那樣的作品在農民文學領域出現,當然也就需要把作家派到中國來。事實上,“農民文學懇話會”在成立後,就向滿洲派遣了多位作家去了解“大陸開拓”情況,其中包括和田傳、島木健作等人。

第二部分:日本對我國東北地區的移民侵略“大陸開拓文學”的團體組織2)

“大陸開拓文藝懇話會”和“農民文學懇話會”這兩個文學團體,集中了日本“大陸開拓文學”的大多數作家,成了日本“大陸開拓文學”的兩個基本的核心和陣地。“大陸開拓文學”所有重要的作品,大都是由這兩個“懇話會”的成員炮製出來的。

日本的“大陸開拓文學”不僅有著這樣的團體組織,而且有著它的“文學理念”。屬於“鄉土文學”和“農民文學懇話會”系統的作家們,和德國法西斯主義的“鄉土文學”作家一樣,從極端民族主義、國粹主義立場出發,強調鄉村和農民是民族文化的“根”,是傳統文化的體現。他們把傳統的農民文化與現代西方文化對立起來,並以此為前提排斥現代外來的西方文化,認為日本的近代文學過分西方化了,只重視城市,忽視了鄉村和農民,以致給日本帶來了馬克思主義、自由主義、個人主義等有害的思想。認為“大陸開拓”有助於糾正現代日本文化的弊端,並能夠為日本的農民文學的發展創造一個很好的機會。如菅野正男在給福田清人的一封信中說:“如果我們〔在滿洲〕建立起獨立的村莊,那就可以努力使在內地(指日本國內——引者注)衰退了的鄉土文學獲得振興。宮澤賢治(1896~1933年,鄉土文學的提倡者——引者注)想做的事情,我們在滿洲的大平原中正在變成現實。”有些熱衷於“大陸開拓”的文學家,不但從政治經濟軍事角度看問題,更從文學角度看問題。認為日本在滿洲的“開拓”,能夠改變日本文學的狹小的格局,並期望在滿洲的日本作家創作出一種能夠體現“征服者”之驕傲的“大陸文學”。如到滿洲旅行視察過的評論家淺見淵在《關於大陸文學》(1940年9月《文藝情報》)中認為,日本文學、日本作家寫的“大陸小說”缺乏的是大陸文學那樣的“飄渺感”和“悠久感”,場面比較狹小,缺乏大自然的“野性味”,他寫道:“我想說的是一句話:大陸文學,不限於移民文學的真正的大陸文學,歸根到底,不在大陸紮下生活的根,是不可能一朝一夕産生出來的。”大陸文學就是“開闢從前的日本文學中從未有過的征服者的文學之路,也就是以大陸為背景的體現民族之驕傲的文學。同時我想,只有這一點才是新産生的大陸文學的當然的性格。這難道不是命中註定的嗎?這種意見不單是我個人的想法,也是在滿洲的嚴肅地從事作家修煉的多數作家的意見。”還有的認為,日本對滿洲大陸的“開拓”,將有助於帶來日本文學風格的變化,如評論家保田與重郎在《大陸與文學》一文中說:“我認為,日本要在大陸把日本的精神樹立起來,在它的光榮貢獻給世界歷史的時候,與此相適應,需要有大的營造。這話的意思是,將來需要有大藝術。需要偉大的舞臺,偉大的設計,偉大的臺詞,需要這樣的綜合的樣式。”他最後得出結論說:“大陸——它不在地圖上的滿蒙支之外——的出現,會最先引起文學鑒別法、批評的分類學的變革。更慎重地說,所謂的大陸,既不是地形,也不是風土(即不是地理學的現象),今天的大陸作為皇軍的大陸,是嚴整的一個整體,因此是象徵的浪漫主義。這是展望新的未來的理想主義的混沌的母胎。也就是說,作為文學母胎的大陸就是這種混沌。”

集中表達這種“大陸開拓文學”之“理念”的是福田清人。在《大陸開拓與文學》一書中,福田清人不但全面地論述了日本“大陸開拓文學”的形成和發展,評論了數十位有關的作家作品,而且還極力為“大陸開拓文學”尋求文學理論上的依據。他指出:以“大陸開拓”為主題的文學,絕不是應時的“時流文學”或“旁流文學”,而是《古事記》、《日本書紀》和《風土記》等日本的古典文學所蘊含的“創造開拓精神”在當今的表現。他說:“在開拓文學的理念中,日本古典中的根本的精神,應該在今天得到表現。”他認為,“大陸開拓文學”對於日本文學“大陸性”的缺乏有重要的彌補作用。他批判日本近現代文學是“輸入性”、“城市性”、“文化人性”、“個人性”的,說它忽視了“傳統性”、“開拓性”、“地方性”、“農民性”。他列舉了明治時期那些在他看來關心“大陸”的作家,如二葉亭四迷、田山花袋、國木田獨步、森鷗外、夏目漱石,還有後來的芥川龍之介、橫光利一、前田河廣一郎等,推崇他們以“大陸”為題材的作品。福田清人的結論是:“日本已經在大陸的圈子裡頭了。在這個意義上,大陸文學這種樣式不是派生的,而是從古到今的日本文學流動的真正的河床。”大陸開拓文學“築起了一條新文化的康莊大道。它不侷限於滿洲文學一個地盤,而是包括日滿在內的‘興亞文學’的萌芽。”

第二部分:日本對我國東北地區的移民侵略“大陸開拓文學”的炮製1)

日本的“大陸開拓文學”的大規模的出籠,大都開始於1937年以後,到1945年日本戰敗,移民撤回國內的八年間,“大陸開拓文學”數量龐大。而且1938年~1942年這五年中數量最多,小說、報告文學、詩集、評論、遊記、隨筆、傳記等各種體裁都有。福田清人在《大陸開拓與文學》中,光單行本就列舉了80多部。一般認為比較重要的有:

湯淺克衛:《先驅移民》,1937年

《遙遠的地平線》,1940年

德永直:《先遣隊》,1938年

菅野正男:《與土戰鬥》,1939年

打木村治:《製造光的人們》,1939年

《遲緩的歷史》,1940年

林房雄:《大陸的新娘》

島木健作:《滿洲紀行》,1940年

《一個作家的手記》,1940年

丸山義二:《莊內平原》,194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