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錚的臉露出來時,季婉晴連忙偏過頭去,微微紅著眼眶,高高揚著下巴,忍住了淚意。

“交接事項繁多,還望侯爺留我一條小命,等諸事完畢後,我自會向侯爺請死。”任良宴神色坦然,生死看淡。

這便是連王啟堯也為之動容的坦然了。

他甚至都開始有幾分敬佩任良宴的氣魄和豪邁。

打一場,贏了,你死,輸了,我亡。

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絕不跪地求饒,絕不優柔寡斷。

他豪情萬丈!

任良宴彎身行禮,準備退下,他知道,王啟堯不會攔他。

走到門口時,又回頭對季婉晴說了一句:“王夫人,季大人臨終前有句話,託我轉告您。”

季婉晴看著他,面無表情。

“願我的女兒,此生順遂,平安喜樂。”

季婉晴面無表情的臉上,直直滑下兩行清淚,像是雕刻的石像上,滑落兩道雨水。

任良宴離去,步履堅定,頭也不回。

王家後面的花園裡,梅花又開了。

江公記得,王輕侯愛好頗多,是為濫情,但對梅,卻格外青睞,他說,這東西有意思,偏偏不在春日與群芳鬥豔,選在寒冬裡獨自美麗。

江公彎身蹲下,撿著地上落著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捏在手心裡,佝僂著身子,低著頭,一步一步地走,像是專心地尋著適合的花瓣。

他一滴又一滴的清淚濺進冰冷的泥土裡,打溼著手裡的花瓣。

從任良宴說要前來投降的那一刻起,他就突然明白了王輕侯的用意。

他沒想到的是,他會如此心酸,如此難過。

北境動了,南疆當與北境呼應,合力圍攻殷朝,而不是再是各自為營。

他明白了,為什麼王輕侯當時要發起那場內戰,他需要拖延住殷朝的腳步,自己算錯了發兵時機,險些害得朔方城全軍覆滅,那個臭小子,用他最熟悉也最任性的辦法,生生扭轉了這一切。

所以,明明是與朔方盟軍旗鼓相當的任良宴他們,才會一直處於劣勢,一直被壓著打,抬不起頭,所以,在這場連綿了六十餘天的戰事裡,朔方城盟軍才幾乎沒有任何損失,反而獲利良多。

在鋪墊了這麼久以後,那個臭小子又用最理所當然,最水到渠成的方式,順理成章地選擇了投降,不會有任何人能看出,他在這其中的用心良苦,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天衣無縫。

這像極了王輕侯會幹的事,也像極了任良宴這樣的聰明人會做的選擇。

江公只是不能去想,那個嬌縱得無法無天的小公子,是如何走出這步棋。

他甚至沒讓王啟堯知道,投降也是他棋局的一步,他就是要讓王啟堯恨他恨到底,怨他怨到底,維持著他一貫的傲慢,不屑任何人的原諒和內疚。

江公實在走不動了,坐在梅樹下,望著整片梅園,鬆了手心裡撿的花瓣,任由它們被風帶走,吹向遠方。

他決定,依然不將這一切告訴王啟堯。

就如任良宴他們當初說的,冤死幾個,就冤死吧。別管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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