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終究不是那時候的方覺淺,她來此處,終究是因著愛與恨,因著難以下嚥的仇與怨,因著替她去死的花漫時。

她的耳邊一聲聲地迴響著花漫時軟糯嬌媚的“小阿淺”“我們阿淺”“阿淺呀”……

她的眼前一幕幕閃過花漫時是怎樣替她報不平,為她跟王輕侯頂嘴吵架,又是怎樣告訴她,要好好愛惜自己,不要總是什麼都不怕,連死都不怕……

所以縱她衣衫襤褸,縱她鬢髮飛亂,髮間彆著那對“細月別枝”髮釵總是穩穩的,就算是沾了血,散了流蘇,也都在她髮間不曾落下。

就算花漫時做了再多不利於她的事,她不在乎,不計較,不怪罪,旁人哪有資格取她性命?

神殿算什麼?

神使算什麼?

讓自己再也吃不到那麼好吃的雞蛋麵,失去了那樣護著她疼著她的人,不付出點代價,就想這麼輕易過關麼?

那她方覺淺,還算人嗎?

但方覺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上過這樣強勁的對手了。

上一次能讓她傷到這等地步的,還是神息之地裡的那群人呢。

半跪在地上的她,血線自唇邊一直溫柔地延綿至垂地,玉梟支著地,握得太用力,顫顫發抖。

九死徒好不了多少,捂著胸口受傷處,氣喘不勻:“強弩之末,束手就擒吧!”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方覺淺低笑一聲,藉著玉梟緩緩站起來,冷眼掃過九死徒:“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奈我何。”

“垂死掙扎,不自量力!”

九死徒的合力圍攻,放眼天下,也許只有一人能敵得過,那人是神樞,好吧,永遠神出鬼沒的神樞。

方覺淺並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真是可悲。

最可悲的莫過於,在這等關頭,封痕開始反噬。

她耗費了太多力氣,用光所用內力,沉寂已久的封痕像是終於等到了反撲之機,開始趁她之危地來雪上加霜。

青紅交錯的封痕圖藤像是活過來,開始自她後背處瘋狂生長,蔓延,一直爬上了她的頸脖,又覆蓋了她的雙臂,最後刻上了她的手背。

鑽骨蝕心的疼痛讓她的雙眼都不再清明,手也無力,玉梟都險些要從她手中掉落。

她撕了兩段布,將玉梟緊緊地纏繞在掌心裡,踢足踏步,撲向九死徒擺好的大陣。

九死徒折損了三人,餘下六人心中俱有驚駭,便是他們聽說過方覺淺武功不俗,但未曾料到不俗到這等地步。

真的像只打不死的蟲子,不嚥下最後一口氣,她就還能爬起來繼續打下去。

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撐著她這般堅持,他們不明白,於是發問,為何不肯低頭。

方覺淺抬起沉重的眼皮,輕笑:“我,樂,意。”

你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