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現在,我們可以說一說,那日方覺淺點暈了抉月之後,做了什麼。抉月的動作很快很快,就在花漫時死去的不足三個時辰裡,鳳台城內傳遍了這個訊息,重點不在於花漫時是不是神使,而在於,方覺淺並非神使,並非神殿中人,一直以來神殿推崇的最重要那位神使,都

只是個天大的誤會罷了。

他想著,如果神殿要以“第八神使亡神殿”的傳言對方覺淺的話,那麼,只要坐實了方覺淺與神殿無關,就可以暫緩神殿對方覺淺的追殺。

這裡的暫緩時間,足夠讓他想出辦法來,再保方覺淺無恙了。

只不過他遠遠地低估了花漫時在方覺淺心目中的地位,他遠不知,原來有一些人,在不知不覺間,早已在方覺淺的心裡佔據著重要位置,代表著不容侵犯與傷害。

就算是花漫時騙了方覺淺那麼久又怎麼樣呢,就算是因為這一場誤會方覺淺揹負了那樣多的罪名與委屈,又怎麼樣呢?

她不在意,她唯一在意之事,是她沒能保護好花漫時——她總是想盡了辦法,想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但很可惜,她誰也保護不了。

保護不了,仇總是要報。

方覺淺知道,此去,難回頭,生死難料,最聰明最理智的做法,應該是先嚥下這口氣,日後徐徐圖之,總是有機會一雪此恨的。

但那是王輕侯的做法,方覺淺不是這樣的。

說她愚鈍衝動不知死活也好,說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好,說她大仁大義為了那一點微末的溫情便捨得不顧一切也好,怎麼樣都好,她明知此去是錯,也要去。

因為她實在受不了,一閉上眼,就是花漫時死在她臂灣裡的淒涼慘狀。

玉梟的藍光劃破朱牆的肅穆,琉璃瓦上的積雪下面結著長長的冰稜,閃爍冷光。

深宮裡的故事向來無聲又細緻,熱鬧喧譁之下的勾心鬥角都如藝術品般精緻內斂,藏著鋒芒蘊含機巧。

粗魯暴躁,與這華美宮闈向來不太合拍,便是再血腥吵鬧的宮變也都會選在深夜裡,不對此地的清高多作叨擾。

除非,有那麼一個人,手提雙刀,白衣浸血,紅眸妖嬈,割裂這裡的肅穆,清高。

“交出於若愚與虛谷,我饒你們不死。”

御林衛有多少,數不清,鐵甲寒光冷幾重,說不明,千軍萬馬當前,殺不盡。看一看她身後倒下的屍體,無人敢上前,也無人敢後退,只是緊緊地挨在一起,組成了厚厚的人牆,將她圍在其中,架在高處的弓箭有千把萬把對準了她,等著誰一聲令下,便能織成網,吟嘯聲唱一首送

葬的輓歌。

那日方覺淺在神殿內沒有看到於若愚與虛谷,便知他們已經離開了,多聰明的兩個老頭子,知道若方覺淺來了,他們必無生路,神殿裡真正能跟方覺淺一決高下的九死徒還在宮裡呢。

於是他們只是稍事一想,便去了宮中。

他們知道方覺淺會來,他們便等著她來。

就算花漫時才是第八神使,方覺淺就不用死了麼?

天真的花漫時。

如此戲弄神殿,將神殿害得一次次面臨危機的人,他們會輕易放過嗎?以前不殺她,是因為她的身份是護身符,如今他們連第八神使都能痛下殺手,又豈會再放過方覺淺?

便是方覺淺不來找他們,他們早晚也是要找上方覺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