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跨連荊益(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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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八年秋,鄴城外,漳水之畔。
時值仲秋,涼風蕭瑟。若是以往的太平時節,南北兩岸肥沃的平原上定是一番麥浪翻滾的金燦燦景象,田地裡的農夫埋首忙於農事,『婦』人簞食壺漿行走在阡陌上,一些撿麥穗的頑童則在寬闊的田野裡撒歡奔跑,引來大人們的連聲呵斥。
城中無需勞作奔波的達官貴人還會攜帶老幼,乘坐車馬,出城秋遊。那個時候,出城的車馬絡繹不絕、嘶鳴於道,鋪設於水邊的青『色』帷帳交相輝映,令人目不暇接,袁氏子弟舉辦宴會的水榭歌臺上輕歌曼舞、鼓瑟吹笙,那香風隨著樂曲聲『蕩』漾在漳水之上,數里之間依稀可聞,引起了行人商賈的眾多遐想。
只是今日,這般太平盛況終究毀於『亂』世的戰火。
荒蕪的田地裡長滿野草,昔日的水榭歌臺化成灰燼,不遠處的里閭黑煙縷縷,更遠處的曠野上則是煙塵滾滾,振翅的鳥兒飛過也不肯落下,離群的野獸奔竄逃亡,它們知道此地又是一處危險的伏屍場。
河北軍隊和關西兵馬相加已經超過十萬之眾,極目遠眺,越過飛揚的塵埃、草屑,所能夠看到的是旌旗下密密麻麻的矛戟和人頭,雙方步騎傾巢而出,匯聚於此,冀圖畢其功於一役。
袁尚、袁熙的五萬大軍從東邊的清河趕來,遂於東面列陣,閻行則下令南北大營齊出,佈下雁行之陣以待敵,鄴城的審配也率領城中的兵卒、青壯開西門列陣,準備和從東邊來的援軍一同合擊西涼軍。
此前幾日,雙方的斥候、輕騎已經爆發了多場遭遇戰,沒有暴『露』自己親自領兵前來的閻行下令示敵以弱,袁家兄弟果然上當,終於下定決心率眾傾巢而出,想要和“強弩之末”的西涼軍尋求決戰。
戰爭一早在辰時開始,袁家兄弟依仗日光的優勢,主動發動進攻,首要方向便是南大營方向的西涼軍,而閻行親率的一萬秦胡精兵,恰恰好也正部署在南面的戰線上。
“看來袁家兄弟是想要以強擊弱,先用城中審配率領的人馬拖住徐將軍部,然後把南面張將軍部趕入漳河去,再回頭力進攻徐將軍。”
望樓車上,觀察許久河北軍隊攻勢的周良轉首向閻行說道。
將前線指揮之權委託給張遼的閻行聞言呵然一笑,“那就讓他們放手來攻吧,袁軍的攻勢若是能夠令文遠的將旗後撤三里,那袁本初也算是生了一個好兒子了!”
與以往的槐裡大戰、緱氏大戰不同,此時的閻行心中已經有了獲勝的把握,他看著己方麾下嚴陣以待的甲士,再看看遠處吶喊衝鋒的河北步騎,慢慢『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戰事開啟,局勢果然如同閻行所料的一樣,五萬袁氏大軍看似氣勢浩大,但實際上的戰力卻遠遠不如身經百戰的西涼軍,在河北軍隊前仆後繼的進攻下,張遼指揮的關西兵馬依舊穩穩地守住己方的陣地,猶如抵禦『潮』水衝擊的堅硬磐石一樣,屹然不動,時不時還從兩翼出動鐵騎踏陣。
但袁家兄弟的軍隊也沒有很快就力竭氣衰,他們後方的步騎依舊在結陣向前,甚至還組織了敢死士向西涼軍的鐵騎發動反衝鋒。
“這就是軍報上所說的袁家兄弟軍中的烏桓騎兵?”
閻行站在望樓車上,居高望遠,很容易就發現了袁家兄弟軍隊中還有一些髡髮結辮的胡騎,他想起了曹鳶之前的軍報,當即派人去將許攸請來。
“許先生,孤前日得報,曹鳶部阻敵於中山境內,連戰連捷,敵騎不得南下,為何今日袁家兄弟軍中又多了這麼多的胡騎?”
許攸雖然在之前的北方大戰中臨陣投奔,還獻出了諸多有關袁紹大軍虛實的重要情報,引出了後面三千鮮卑騎兵大破十萬袁紹大軍的戰事來,立下了大功勞。但閻行對他卻另有考慮,遲遲沒有任命他正式的官職,而這反而『逼』迫許攸這個投奔的袁氏謀臣這幾個月來愈發賣力,一門心思要幫助關西兵馬平定河北之地,想再立下大功勞來討好閻行。
許攸認真眺望了一會,想了想,當即恭聲回答:
“明公,想必曹將軍在中山擊敗的是代郡、上谷的烏桓胡騎,而這些烏桓騎兵,只怕是遼西蹋頓派來襄助袁家兄弟的烏桓騎兵。”
“幽州內『亂』,袁熙被逐,各郡縣割據自立者甚眾,這烏桓的騎兵竟然還能夠馳騁千里南下?”
閻行身邊的荀攸也有些驚訝,許攸微微一笑,撫須說道:
“荀君當知,三郡烏桓乃是天下名騎,昔日光武皇帝能夠擊敗群雄、中興漢室,就多賴彼輩之力。袁紹在世之時,恩結烏桓,對其部落大人多有籠絡,賜予單于金印,又與諸大人聯姻,時下袁家兄弟處境窘迫,想必是卑辭厚幣,遣使前往相求,那遼西蹋頓這才派遣部中騎兵南下助戰吧。”
“至於幽州割據之輩,多是貪圖一時苟安的小人,胸無大志,這三郡烏桓縱橫幽地多年,兇名昭著,往昔張舉、張純之『亂』,他們烏桓人的馬蹄甚至踏入到了冀州腹地,幽地的那些人豈敢出兵阻擋,我料多半是闔城自保,坐視其來去如風,兼程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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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行聽了許攸的話,沉『吟』不語。
此番若是能夠順利擊敗袁家兄弟,那收取河朔、經營燕趙就在他的下一步計劃之中,相信烏桓人這股以往很少接觸、所知不多的陌生勢力很快就會與自己麾下的軍隊碰上。
閻行甚至能夠預想到,日後自己揮師收取幽州,這些襄助袁家兄弟的烏桓騎兵將會是一個棘手的對手,而許攸口中的遼西蹋頓,或許更會是邊地的一個心腹大患。
“蹋頓其人如何?”
閻行突然問道。許攸沒想到閻行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他想了想,才接著回答道:
“蹋頓乃是烏桓大人丘力居的從子,丘力居死,其子樓班年少,蹋頓年長,素有勇名,乃代立。其人頗有雄才,以往遼西、遼東、右北平三地的烏桓名為一體,卻互有爭鬥,可自從他繼位以來,總攝三部,眾皆從其號令,又敢受亡命,剽掠、招攬邊塞漢民為用,麾下號稱有十萬戶胡漢,邊長老皆比之冒頓,畏之如虎。”
“現如今雖然因為樓班成年,蹋頓退位奉其為單于,但仍然保有王號,實際執掌三部烏桓的,還是蹋頓。”
聽完了許攸對蹋頓的介紹,閻行不由聯想到了被比作檀石槐的軻比能,想到這兩個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異族豪酋,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北方兼具遊牧、農耕二元『性』的胡人政權對中原王朝巨大威脅。尋常的遊牧王國受制於本身的侷限『性』,經濟脆弱、部落流動,興衰迭替令人目不暇接,雖然也會透過劫掠給邊地造成一定的損失,但卻無法對中原王朝造成致命傷害,只要中原王朝派遣知兵的邊將鎮守關隘,加強封鎖內地的生鐵流入胡地,遊牧民族的軍事實力就會逐漸陷入越戰越弱的泥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