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來到,雪光映在窗戶上,池墨恍惚了很久,不知今夕是何夕。過往的歲月流光,就跟過去一萬年那麼長,又想一眨眼那麼短。前塵往事帶著刀刃鋒芒,從池墨心底劃過。

每每想起來,陰森冰冷的天牢裡,暮染那絕望的眼眸,池墨只覺得摧心傷肺。所有曾經貪戀的美好,只如黃粱一夢,夢醒之後,全都煙消雲散。夢的結局,卻是無從更改,無論池墨怎麼努力,怎麼懊惱。

“陛下!”頎長俊朗的身形踩在門外淒冷的寒意裡,在擋風的簾子掀開的一刻,濕著冰雪水汽的北風呼嘯著從縫隙間灌進來。青木跪在禦書房內的身影,被漏入內來的天光,拉長成一道渾厚的影。

收起糾纏在神志裡的前塵過往,池墨轉目回頭,看著青木,

“你來了?”

“啟稟陛下,一切皆已妥當。”低著頭,青木咬字極其清晰,回著池墨的話。而後仰起頭,努著唇想說什麼,到底是什麼也沒說,再次低頭下去。

池墨卻是似乏了,從禦案前緩緩站起來,從青木身邊繞開,直直走出到門口。

明亮的天光一下子從天幕照下,習慣房裡幽暗光線的雙眸瞬間被強光照的生疼,池墨本能的伸手去擋一下。當衣袖落下時,廊外被凜冽北風裹著的皚皚霜雪,飄忽如廢墟。眨眼間,天青色的宮磚上,滿地覆白。

慢慢走出來,池墨伸出手,將簌簌飄下來的白雪接在手心。手心的溫度帶著餘熱,小小的雪花,很快就融在他的手心。成了一灘晶瑩剔透的水漬,冷冷的觸感,使得池墨不經意勾唇淺淺笑出聲。

暮染是最喜歡雪的,每年下雪的時候,她總會……

思念到此處,池墨的回憶戛然而止。

在池墨的目光所及之處,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厚厚的積雪裡。他的身上裹著厚實的狐裘,若不是露出來的黑色腦袋,那一身的白裘,當真讓看不出來。還以為,是一隻白色的小動物在雪地裡玩耍。

那圓滾滾的身子,直直來到池墨跟前,才算停下。

“噗通”一聲,在池墨跟前跪下來,仰著面,一對漆黑烏亮的眸子怯生生的盯著池墨。很快,又低下頭去,給池墨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兒臣參見父皇。”聲音清脆而洪亮,帶著稚氣未脫的奶聲奶氣,正是池宣。

池墨也低下頭,目光柔和的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小小身影,素來清冷僵硬的心,冷不丁軟下來。緩慢伏低身子,將池宣扶起,

“宣兒不必多禮,你的奶孃呢,還有那些宮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我……”已經站起來,但是聽著池墨的話,池宣小臉的表情有些窘迫,似乎難以回答。

“殿下,殿下!”遠遠的,已經有一群人尋找過來。

待的那群人走近了,看到池墨之後,門庭冷落的禦書房頓時烏壓壓跪了一群。

“奴才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看到池墨身邊的池宣後,又是一片請罪求饒的聲音,

“陛下恕罪,奴才該死。”

池墨還沒發話,門口站著的內侍監王正已經先行發聲,

“你們好大的膽子,天氣如此嚴寒,竟是讓殿下自己跑出來。若是殿下出了什麼意外,你們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被王正一喝,一眾宮人皆是被嚇的六神無主,什麼也不敢辯駁,只是一個勁兒的磕頭求饒。看著不停磕頭的眾人,站在池墨身旁的池宣,小臉皺成了一團。悄悄的扯了扯池墨的衣袖,怯生生的仰目望上去,與池墨道,

“父皇,其實不關他們的事情,是兒臣頑皮,自己跑出來的。因為兒臣聽母妃跟皇祖母談話的時候,聽到父皇最近過的很不開心,兒臣,兒臣想來看看父皇。”話說完,池宣的小腦袋幾乎要埋入自己的脖頸,哪裡敢去看池墨。

彷彿沒有料到,這番話會是從池宣的嘴裡出來的,池墨頗有些意外。蹲下身子,扶著池宣的手臂,池墨又問,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是你母妃?”

“不是。”池宣再次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