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暮染在楚軍營帳內已經住了十幾日。

在與清顏的相處中,暮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寧靜及靜諡。無論外邊是漫天飄雪,還是鑼鼓震天的廝殺,到她那兒,彷彿都成了收神的一筆寂靜無聲。

兩人坐在燒著炭火的營帳裡,默不作聲的下著棋。暮染坐在清顏跟前,白皙而修長的長指捏著一粒白子,遲遲沒有落到棋盤上。在認真看過清顏的棋路後,暮染彎彎的柳眉,悠然一蹙,

“郡主,憑您的身份容貌才智,即便是想成為楚國的一國之母也是並無可能。為何您,偏偏會瞧上端木齊呢?”

彷彿被暮染的問題問住,清顏拿棋的手驟然一滯。想了很久,才是開口,

“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是註定。每個人都會自己的際遇,都會有自己的宿命,也許他端木齊便是我清顏的宿命吧。”

自知問到清顏的傷心處,但話到此處,又不能戛然而止只能繼續開口,

“您不是想要一個答案麼,如今四國交戰,死傷無數。您這個答案,如何獲得?”

“挑起戰火非我所願,我只是,只是……”皺了皺柳眉,清顏輕輕搖頭,想說什麼到底沒有再繼續開口。而是抿唇擠出一縷苦澀的笑,道,

“他會來的,你若是不來,我還沒有那麼篤定。你來了,他定然會來。盡管不是為了你,為了月隱,為了太子殿下,他也一定會來。”

“清顏郡主,似乎很瞭解端木城主?”清顏的話,讓暮染微微有些怔神。

清顏彷彿失了魂,目光一時也沒了焦距,錯落看向遠方,尤為縹緲,慢慢的開啟了話匣子。

“他求學到楚國,成了我父親的門生。七百多天的日夜相處,如何能不瞭解。我只是不明白,他說他愛我的,為何卻在我們大婚當日,不見了蹤跡。留下我一個人,成為楚國上下的笑柄。原本,我也是陽光明媚的女子,只是後來……”想起後來所遭遇的事情,清顏的聲音逐漸低落入炭火爆開的“滋滋”聲中。

賬內的燭火盈盈,如同在清顏身上渡了一層昏黃的光。她周身流淌出來的悲傷,似一雙無形的手,將人觸不及防的拉入到黑暗中。

“郡主。”看著清顏陷入憂思,暮染也有些內疚。輕輕喚清顏一句,不等清顏回應,一襲白衣的硃砂已推開門口擋風的簾子,踱步入內來。

朝著清顏的面福了福身,道,

“參見郡主,啟稟郡主,瀾滄城的城主夫人來了。您,可是要見。”

“瀾滄城的城主夫人?”莫說是清顏,就是暮染也是一愣。

那位柔柔弱弱的城主夫人,為何會來。帶著滿心的疑惑,暮染等著清顏命硃砂將城主夫人,迎入賬內。

果然是端木齊的夫人,仍是那晚在慶功宴上的打扮,城主夫人婉柔邁著輕盈的碎步,跟在硃砂身後緩緩來到清顏跟前。悄悄仰首偷看清顏一眼,而後低頭,屈下身子行了一個禮,

“妾身婉柔,見過清顏郡主。”

“夫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硃砂給夫人看座。”沒有為難婉柔,清顏當即讓婉柔起身,並且讓硃砂給婉柔看座。

待的婉柔落座後,清顏才是道,

“不知城主夫人大駕觀臨,有何貴幹?”

清顏的話一落,本是坐下的婉柔,忽爾又站起身。迎著清顏的面,“噗通”跪下來。

“郡主,無論前程往事如何,無論城主如何辜負了郡主。都請郡主高抬貴手,若是郡主心中有怨,就拿妾身的性命,來抵償吧。求郡主高抬貴手,放過城主,放過瀾滄城吧。”

實在不想,婉柔此番前來會是為此。暮染坐在清顏身側,看著跟前滿面淚痕的女子,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情之一字,何其折磨人。

沒聽到清顏讓婉柔起身的聲音,暮染而是聽到清顏依稀的笑聲。就連看向婉柔的眸光裡,也落著難以言明的傷痛,

“婉柔姑娘,即便是求,也該是他端木齊來求我。而不是你,即便是欠,也是他端木齊欠我的。自然,也輪不到你來償還。”

“郡主,我與他已是夫妻,夫債妻還,天經地義。”當然懂清顏話裡的話,婉柔抿著唇,揉眉吐出一句。

話才落,卻是見的清顏眉色一皺,猛然抬起衣袖,攔在唇邊。等的衣袖推開時,地上赫然出現一灘血跡。

在清顏跟前待下這些時日,暮染當然知道,清顏的身子著實的不好。一見眼前情形,暮染一時慌了,匆忙起身扶著清顏的身子,朝著門外輕喊一聲,

“硃砂,硃砂。”

硃砂聽聞動靜,踱步入內來,一看清顏的臉色,便知何事。並不多言,硃砂只是從隨身攜帶的錦盒裡拿出一顆碧綠色的藥丸,喂入到清顏的嘴裡。丸藥下肚之後,清顏血色盡失的臉上,才稍微緩和一些。

“清顏郡主!”婉柔還想在說什麼,卻被暮染皺眉輕瞪一眼。

“城主夫人,郡主身子不適,旁的事情,改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