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親自將桑珠送出門口,就留在門口,沒有再進來。就連隨婉妃一同過來的一眾宮人內監,也都退出門外,只留下另外一宮女,剪玉在婉妃跟前伺候。

緩緩移開蓮步,婉妃梳的高峨瞻遠的朝凰髻上玉簪篆成的九尾飛鳳步搖因步伐而輕輕晃動。頭上一紫玉珠翠銜在鳳喙上,似欲滴水珠一般垂墮在額間,好不雍容華貴。步履輕緩的,移到暮染身旁,優雅坐下。裹著白皙柔荑的堇色鑲邊袍袖掃開一陣遲緩的風,婉妃的纖纖玉手,已然覆在暮染的手背,

“暮染,你可還記得本宮?”精緻到看不出一絲縫隙的妝容,端著不可挑剔的溫柔淺笑。婉妃一對鳳眸,正盈盈的看著暮染。

故意瞪大眼眸,暮染佯做仔細的回望著婉妃,然後搖了搖頭,

“我沒有見過你。”

回眸間,一縷輕赫冷色從婉妃眸底呼嘯閃過,很快又被她壓下,只餘著那滿臉的淺笑,

“無妨無妨,那你可還記得誰?”

婉妃會到洪武殿來,自然是奉了皇甫冥的命令。

偌大的洪武殿,被皇甫延防的滴水不漏,皇甫冥就是想插根針也插不入。無奈之下,皇甫冥只能讓婉妃過來,探一探暮染的虛實。說實話,皇甫冥心裡頭是不怎麼相信,暮染已經瘋了的。

畢竟,暮染是由安國侯一手培養出來的。在安國侯在世是,還曾那般不留餘力的想將暮染嫁給慕容夜。

要知道,安國侯就只有慕容夜這麼一個獨子,卻甘心讓他娶了暮染那麼個醜女。若說暮染身上沒有秘密,皇甫冥是如何都不會相信。所以,他才會費盡心思將柳依依嫁入到慕容家去。

雖然安國侯死了,暮染瘋了,但皇甫冥的心頭仍是覺得不安。

“記得誰?”呢喃著婉妃的話,暮染低下頭,好像在很認真的思考著婉妃的話。

默默想了一會兒後,暮染猛的抱起頭,剛還平和的神色忽變的猙獰起來,帶著歇斯底裡的絕望。衣袖陡然一甩,暮染將擱在一旁案上的茶盞如數掃落在地,人也滾落到地上。被打碎的瓷片被她的身子碾過,鋒銳的尖角劃開她的衣裳,將她的肌膚劃破,有血色的珠子溢位來。

而暮染彷彿沒有察覺到身上的疼,只是抱著身子,在地上不停的翻滾嚎叫著,

“我記得誰,我記得誰。孩子,我的孩子。對,孩子,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暮染。”還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婉妃也略有些慌張。忙忙從軟榻上起身,蹲身到暮染跟前,想將暮染扶起。卻被暮染的手臂一甩,整個人跌坐到一旁,掌心正好壓住地上的瓷片。

“嘶”的一聲,鑽心的疼從掌心傳來,婉妃頓時扭起臉。

“娘娘!”當下也理會不得暮染,剪玉急忙去扶婉妃。看到婉妃手心湧出的血珠子時,慌忙朝著門口大喊,

“來人,快來人。”

幾聲落下,門口候著的宮人內監,紛紛湧入到殿內來。

這一喊可不打緊,打緊的是皇甫延也在這時候走了進來。眸光落到在地上打滾的暮染時,清澈的眼瞳驟然一暗。撇頭看向婉妃的瞬間,犀利的狠意曬的婉妃周身陡然一涼。張了張嘴,想去解釋,

“王爺,本宮……”

話還未出口,皇甫延已不耐煩的斥喝回去,

“婉妃娘娘,本王這兒還有要事需要處理,招待不住娘娘這般貴客,娘娘請回吧。”如此明白直當的逐客令,婉妃就是再想留下,也無可能。

只能頷首朝著皇甫延一笑,帶著宮人退出洪武殿,

“那成,那本宮就先回去了。”即便面上掛著笑,婉妃的心底如同結了冰的湖面,冷的浮不開一絲溫度。

皇甫延是誰,那是皇甫冥唯一的弟弟,日照國唯一的一位親王。皇甫冥對這位弟弟,素來看重。如今,她與這位王爺的樑子,只怕就此是結下了。如是想著,婉妃忍不住懊惱起來,好端端的,她為何要去跟那暮染問那無關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