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三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除夕。

被皚皚白雪將滿城金碧輝煌都掩藏在銀裝素裹下的皇宮,頓忙碌起來。往日寂靜又冗長的宮道,隨處可見匆匆而過的身影。裹著鵝黃色茜紗的宮燈,也被換下,豔紅的顏色在滿眼覆白的淨色裡,尤其顯眼。

就連皇甫延的洪武殿,也是人來人往。

那日皇甫冥的態度,讓皇甫延的心一直懸在嗓子眼,怎麼也放不下來。甚至,連暮染的飯食湯藥,他都要一一品嘗,以此來確保暮染的周全。

如此小心謹慎,便是細微如皇甫冥,也無計可施。

可看著皇甫延一日一日,深陷在暮染的泥濘裡,皇甫冥到底是不甘心……

“來,小染,藥已經涼了,可以喝了。”乳白色的勺子舀著一口烏黑的藥汁,皇甫延喂到暮染唇邊。他削薄的唇剛被藥汁潤過,敷出清苦的淡淡藥香。

暮染低垂下眸,彎彎的柳眉輕微一蹙,還是張嘴含住湯勺,將勺內的湯藥一口飲下。

直到親自將湯藥喂完,皇甫延才是撒手,將藥碗放到一側宮人手中。轉頭卻是看向一直候在一旁的梁太醫,

“梁太醫,暮染姑娘的症狀近來,可有好轉?”

躬著身子,梁太醫就站在皇甫延的身旁。清凜而純撤的聲音山澗流水般,濺入他耳中,反而讓他面上生出幾許遲疑的為難,

“啟稟王爺,暮染姑娘的這症狀,頗為棘手。若是尋常的病症,皆有對症的藥,唯有這心病……”

“行了行了,那些糊弄的話都別說了,本王只想知道……”對於那些模稜兩可的說辭,皇甫延是半字也沒個興趣。暮染入宮也有些時日,日日在梁太醫的照料下。雖說瘋癲的症狀少有發生,但是依然沒有恢複如常的苗頭,讓皇甫延甚為擔心。心裡不由的,就急了。沒等皇甫延把話說透,一拘謹的身影悄悄的越過門檻,踱步入殿內來。

遲遲來到皇甫延及梁太醫跟前,來人翻了下手中的拂塵,恭謹的在皇甫延跟前低下腰身,

“奴才王恩,見過王爺。啟稟王爺,陛下命奴才過來,請王爺過禦書房一敘。”

“皇兄找本王?”王恩的傳話,讓皇甫延面色微微一愣。而後恢複如常,先擺了擺衣袖,將梁太醫退下。方是轉頭跟暮染道,

“小染,你且乖乖的呆在這兒,我去去就回。”

“嗯。”聽話的點點頭,暮染應著皇甫延。

從暮染身旁站起來,皇甫延仍是有些不放心,又跟洪武殿的宮人叮囑幾句,才是跟著王恩,往皇甫冥的禦書房走去。

等的皇甫延一走,暮染偽裝在臉上的痴傻神色,才敢退下。

若是說起來,暮染心裡對皇甫延極為愧疚。皇甫延如此待她,她卻還欺騙了他,甚至還利用了他。每每想起,暮染的心裡就好似有千萬匹駿馬,在激烈奔騰,篤篤的馬蹄聲,一聲聲踐踏在暮染的心腔上。不多不少,全是對皇甫延的愧疚。

從小到大,暮染不曾欠過誰,也不曾負過誰,也許唯有皇甫延。是暮染今生,唯一虧欠的人。

“婉妃娘娘駕到!”正陷在自己的沉思裡,無可自拔。一聲陰陽不調的高亢唱調,似寂靜午後的一聲驚雷,轟隆竄入暮染耳中。

暮染只得了草將自己心緒收好,換上呆滯的痴傻神色。

不等婉妃入內,殿外做著活計的宮人內監,早已烏壓壓跪了一地,

“參見婉妃娘娘!”

“不必多禮,多起來吧!”溫柔而嫻雅的聲音,透出大家閨秀的氣度。暮染聽的分明,是婉妃的聲音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