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命理說,咱家的房屋不是四方形,呈形狀,風水不好。房屋缺角,對女性身體不好。”父親邊看書邊嘟囔著。

父親退休之後開始研究周易八卦,研究命理學說,尤其是命理大師邵偉華、宋韶光、張金華的書,他基本是拜讀過了。至此之後,父親何日出行辦何事更是講究。

“您是說房屋缺角,那怎麼辦呢,咱們難道把這房賣了再換套房住?”我回應著父親。

“搬家不是過家家,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房屋缺腳,也不是沒有破解的辦法。你要是週末有空,就陪我去琉璃廠淘點東西擺上。”看來父親已有了破解之策。

琉璃廠是北京玩古玩的人常去的地方。賣古玩的人來自四面八方,條件好的有自己的店面,支著桌子鋪上布,放上賣的東西。條件差一些的,在路兩邊地面上打地鋪,把東西擺上去。有的人賣幾十件上百件東西,有的人只賣十件左右。這個市場所賣藏品琳琅滿目,五花八門。

一大清早起來,這裡便是熙熙攘攘。曾經多是北京老爺子來這裡轉悠,看好了東西殺價。後來,喜歡文玩的年輕人多了起來,每到週末也有很多青年人來這裡淘東西。通常還有很多外地人來這裡走走瞧瞧,有穿著西服革履的、有穿著大褂子黑布鞋來的,這些人通常敢殺價,但也出手闊綽。有些攤主死不讓價的,趕上運氣好的可以一天賺一大筆錢。

“很多年前,喜歡古玩的人都會一大清早天未亮時去古玩店或舊貨市場淘東西。各自都拿著小手電,彎著腰俯著身,循著攤位挨個篩東西。碰到看上眼的,拿小手電照來照去,看準了談好價就出手,即便回家細打量時才知打眼了,也不能反悔。那時,對於玩古玩的人來說,只要辛苦些還是可以淘到貨真價實、物有所值的玩意兒。”父親邊溜達著,邊和我聊著天。

“聽說現在是很難淘到珍品了,好的東西一般都是在行裡易手,很難流到外邊。是這樣的嗎?”我問父親。

“因為行裡人都清楚古玩的身世和來龍去脈,包括物件原來是哪位藏家的藏品,都瞭如指掌。所以,即便有些寶貝,少有人會在明面上擺著,大多在店裡藏的深,尋常人通常是看不到也買不到。對於愛淘的玩家來說,樂趣也是少了許多。”父親對這行還是多少有些瞭解的。

琉璃廠周邊道路上總是有很多的人和車,熙熙攘攘,找個停車位都是比較難的事情。琳琅滿目的店鋪已是讓人眼花繚亂,父親卻是樂此不疲,見到的店面是一定要裡邊走走看看。

老北京人愛聊天,不論是否買到可心的東西,父親進了哪家店都會和店主聊一會兒,打聽些古玩的出處,聊些文玩的樂趣,交流些收藏心得。對此不通的我只是一旁做陪襯,四處看看陳舊斑駁的各種玩意也蠻有樂趣。

出了一家店門,父親正感嘆著遇到了心愛之物又囊中羞澀,從拐角處走出一年輕人碰到了父親,手裡的瓷花瓶掉到地上摔碎了。

“這位大爺,您走道怎麼不看路呀,把我的瓷花瓶打碎了。”年輕人攔住了父親。

“小夥子,真對不起,我眼神不好疏忽了。”父親連聲道歉。

“這位小哥,走路可都是順著右邊走,我們已經快貼牆了,您右邊那麼寬的路為什麼擠在左邊走呢?”我因為跟父親聊天,一時也沒有太注意當時的情形,只是覺得這碰碎了花瓶也不該是父親的全部責任。“我爸爸這麼大的年齡了難免眼神不好,您這麼年輕走路多少也該注意著點兒。”

“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呢?把人家東西碰碎了還有理了?”小夥子突然聲音高了八度,引得周圍人停下腳步開始圍觀。

“你這孩子沒規矩,咱碰碎了人家東西,你怎麼還跟人家理論起來,別在這丟人現眼!”父親回過頭呵斥我一句。

“可是,咱們是正常走道沒有去沖撞誰,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怎麼也不該是咱們全部的責任。”我也是不依不饒。

這時,從一旁衚衕裡又走來兩個小夥子。“哥們,這丫頭片子把我東西摔碎了還嘴硬。”年輕人跟兩個小夥子嘟囔著。

“老爺子,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您這孩子不懂規矩,我們不和她計較。可這瓷花瓶是我們剛從店裡花不少錢淘來的,您得賠我們點兒。不然,今兒誰都走不了。”兩個小夥子邊說邊擼著袖子冒了根煙。

“您看,賠您多少合適呢?”父親試探著問。

“看您年紀這麼大了,我們也不忍心和您多要,一萬吧。”小夥子不含糊地回答。

“一萬?你們獅子大張口,一個現代的瓷瓶,哪值這麼多錢。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麼訛人,我告訴你們,三百也不給。”小夥子不講理的態度把我也徹底激怒了。

“沒錯,三百也不給。”聽這聲音好熟悉,回身一看竟然是白玲。紮著高高的馬尾辮,穿著紅色高跟鞋。一身藍色的職業裝,手裡拿著個簡約時尚手包。

“哥們,我可看著你們在這附近溜達半天了。之前,一大嬸從你們對面過,你們想撞沒撞上去,人家躲了。這次你們很幸運,成功了。這瓷兒碰得效率夠高的,這麼快就又拿下一個。”白玲嘴皮子跟機關槍似的,聲音透徹清亮。

“哪又冒出個多管閑事的丫頭,今兒出來是沒看黃歷,怎麼盡碰到這不爽的人。”小夥子瞅著白玲,雖然生氣又沒敢多說,試探著她的意思。

“明說了吧,今兒得空,我陪父親來這溜達一趟,淘點東西。但是,我對文玩不感興趣,穿著高跟鞋也走不動了,就坐在這邊等他。本以為挺枯燥的,只是看你們演戲碰瓷看了許久,覺得也挺有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們。只是這老爺子實在,眼神又不好,信了你們的話,你們是要勝利在望了,我實在看不過去,就只能出面和你們聊聊了。”白玲說著有意無意地輕甩著手包,眉角往上揚,露出一份得意的神色。

“這話可不能隨便說,說我們碰瓷,你這是誣陷人。看你是女的,不跟你計較,識趣的趕緊走,別在這裡添亂。”小夥子邊說邊推搡了一把白玲。我急忙上前要數落對方,被白玲攔了下來,示意我別太靠近對方。

“哥們,君子動口不動手,周圍這麼多大爺大媽兄弟姐妹看著,您這麼推我一女的輕薄我,您好意思嗎?”說著,白玲低頭漫不經心地拉開了手包。“我呢,沒別的意思,我也不愛管閑事,只是偶爾有些俠義精神,喜歡拔刀相助。當然,這刀也不能憑空拔,你們之前碰瓷未遂的情況我都用手機拍下來了。你們是希望我給警察叔叔看一眼呢,還是自己走掉就算了?要不我還是打110吧。”說著,白玲拿出了手機佯裝按鍵。

“我們哥幾個還有事,沒時間跟你這逗悶子,算你今天走運。”說完,小夥子拉著其它兩個人撥開人群鑽進衚衕裡跑掉了,看熱鬧的人也隨之散去。

“今天真是不巧,在這裡遇到了你。辛虧有你在,還是你嘴皮子厲害,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把他們鬥走了。”我和父親趕緊跟白玲道謝。

“怎麼謝我呀,一句話就打發了?哪天叫上艾雅約一下?”白玲又佯裝撒嬌地用肩膀拱著我。

“聽大小姐的。”我回應著。

“過幾日我就找你去。”白玲又回複我說。當時聽著,我沒有太在意,以為她只是隨口說了兩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