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我吃虧,你以前總給別的男人梳頭,本刺史給女孩子梳頭卻是頭一次。”陸南生話中意指高衍,但已成了開玩笑的語氣。

離容神色微變,不再嬉鬧。她爬到陸南生身上,雙手捧著他的臉,認認真真地說了一句:“我喜歡你,不喜歡他。”

“嗯。”陸南生假裝隨意地應了一聲。

“只有‘嗯’啊?”離容撅起嘴道,“你快說你也喜歡我啊!”

陸南生回:“這種話我怎麼說得出來?”

離容眼神一黯,嚥唾沫的感覺好像嚥了一口酸水。她沒說什麼,只是又躺了回去,極輕地嘆了一聲。

她這輩子還沒聽過有人說喜歡她,就算是陸南生,也只有一句“我覺得你和其他人不同”。

這時,陸南生突然問:“他對你說過嗎?”

離容又是一頭霧水:“蛤?”

陸南生憶起高衍那副臭不要臉的模樣,心想那人肯定是說得出口的。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她會不會因為一句話就親彼疏此?

“我喜歡你。”陸南生飛快地說出四個字,音節短促,一閃而過。

“嗯。”離容嘴角揚起,“哎呀你別揉啦都說我頭發會打結……”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憋出的這段不會被河蟹啊

☆、遊女思返鄉

紅梅山的地形與陽蛟山類似,都是山環水繞,易守難攻。雖然紅梅山不如陽蛟山高,但因地理位置偏南,一到夏天便暑氣氤氳,外來人很容易中瘴毒。這對團聚此中的亂民來說,又是多了一重保護。

季伯卿討破紅梅山土蠻,是在他接到訊息的十天後。這個速度超乎譚容舟的想象。

在季伯卿代譚容舟舉兵東進時,譚容舟就以嫁女為條件,說願表薦季伯卿為江州刺史。季伯卿婉拒了。現在,譚容舟再一次認識到,身處這烽煙疊起的年代,自己這個歲數的人,真該退位讓賢了——

他不只不能再隨王師出征,連鎮壓江州境內的義軍亂民,都得倚賴新人。

問題是,他的兄弟子侄,以及二十歲還未許人的獨女,該當託付何人?他的第一人選是初露鋒芒的尋陽太守季伯卿,誰知這小子不識相,死活不答應。既然如此,他改主意了。他身邊還有個跟隨他多年的江州別駕趙季淳,雖然沒有特別突出的才幹,但穩重老成,且門第高貴。讓他接替自己的位子,想來也是順理成章,不大會被聖意駁回。

一匹額前有白紋的棕色馬在紅梅山腳來回踏步,不斷濺起混雜屍氣和血腥味的泥水。騎在馬上的人用一杆□□在泥水中劃來劃去,好像在找東西。

“太守大人,此番生擒亂民兩千三百零——”

季伯卿對前來報告的屬下揮揮手,道:“這些去跟刺史大人稟報就行了。”

“太守大人,紅梅山寨的地牢中還關著一些女人——”

季伯卿還沒聽後半句,就打馬向前走了兩步,繼續在草叢和爛泥中翻翻找找,嘴裡說:“有需要醫治的,送去城中義舍。有奴籍的,免為良民。有自願的,配于軍士為妻。”

“太守大人,屬下是想說……那個,有個昏過去的女人,好像是萬——”

季伯卿聽到“萬”字猝然驚立,丟了槍,勒轉馬頭對屬下道:“你確定?”

屬下看上級如此重視,心中暗自慶幸“還好來報告了一聲”,回道:“屬下……也不是很確定,大人要不要親自去看看?”

可憐棕馬無辜捱了一記狠鞭,隨即掉頭向紅梅山寨沖去。

單騎馳至寨門口,馬還未立定時,季伯卿已飛身下鞍,幾乎是順著馬向前的慣性把自己甩了出去,落地時腳步穩健如常。這不是有意炫技,但剛好在場的郡兵還是看得嘖嘖稱奇。

“阿萱!?阿萱?!——”

季伯卿俯身一個個檢視躺在地上的女人,直到氣喘籲籲地趕來的屬下指著相反的方向道:“大人,萬小姐在那邊。”

季伯卿趕緊跑到另一角落,但見巨大的芭蕉葉下瑟縮著一個長發覆面的女人,她渾身髒得看不出衣服原色,雙手按在肚子上,不知是不是受了傷。

“阿萱?……”季伯卿去掀她頭發的手有些微顫,心裡十分矛盾。他當然無比想見著萬弗萱,但又怕這個在山寨裡受過罪的女人就是她。

“阿容!……”半昏迷中的萬弗萱睜眼瞄了一眼季伯卿,然後就嚶嚶地哭了起來,捧著季伯卿的手不放。其實她的手沒什麼力氣,雖然是用力在哭,但哭聲也微弱得可憐。這模樣看得季伯卿胃腸如絞。

直到季伯卿終於將萬弗萱冰涼的雙手捂熱,也確定了她沒有什麼外傷,季伯卿才遣人用擔架把她抬下山。然後僱了一輛最舒適的馬車。

一路上,萬弗萱都以為是離容抱著她,於是嘴裡不停地叨叨:“阿容,阿容……”

季伯卿跟離容是真有些像。

她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人已身在尋陽。

太守府內的客房中,桌上擺了許多吃的。季伯卿請來的兩個大夫早說了萬弗萱沒事,但季伯卿不肯放他二人走,拉著他倆在萬弗萱房中守了一夜,直到萬弗萱終於神志清明,兩位倒黴的大夫才打著呵欠出了府去。

萬弗萱喝湯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季伯卿。再喝一口,又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