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困惑(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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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惡始於我的困惑。”
“我困惑人為什麼是這樣一種同情心泛濫,而同理心匱乏的物種;
我困惑為什麼在某個群體中,認為世界呈現出的不光彩都是內心險惡的人所杜撰的,又在另個群體中,否認一切的美,以最大的惡意輕慢任何值得嚴肅對待的事;
我困惑我成為施暴者之後,為什麼那些在我是受害者時沒有說話的人紛紛站出來,發表憐惜,辯證,洗白,為我聲張他們不作為的‘正義’。”
她輕輕說。
“我困惑,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好人等於痛苦呢?”
不是已經歷經千萬年,得見曙光,進入文明的社會了嗎?
為什麼還充斥著弱肉強食的理論,你脆弱,你無力,你經不起事,就活該被泥土掩埋,被風浪吹翻,死在無人收屍的海灘。
既然分三六九等,又慈眉善目妄議什麼平等。
“魏璠,你學識好,你說呢?”
魏璠啞口無言。
趙伏波拉開抽屜,裡面有一包侯二不知何時落下的香煙,最便宜的“飛燕”牌,她撕開紙皮,鬆散的煙絲混在摩爾煙中。
“你看,其實我與你說的牛鬼蛇神才是一類,我與他們都進入黑暗森林赤身搏鬥,不用文明社會的那一套,所作所為並無區別,‘苦盡甘來’這個詞你用錯了,應該叫‘優勝劣汰’。”
她揚手,揮翻了那一團煙絲,它們彼此交融,辨不清你我:“魏璠,遲來的正義,不過是為後人忝列功績的遮羞布罷了。”
“而所謂改邪歸正,是一句散發餿臭的話,油膩、疲勞。真正入夜,是不能回頭的。”
信仰幫不上忙,愛也做不到。
這個詞創造出來,帶上的是大眾強行救贖的沾沾自喜,是喜聞樂見的政治正確。接受這個詞為自己遮掩的‘惡人’,並不知道大惡是什麼,他們本質是腎上腺素失控的庸人,靠鏡頭和懺悔書為自己博取幾分籌碼。
趙伏波微笑。
她一字一句闡述她的慾望,從血裡,從汙穢裡,從那無垠的黑夜裡,迸發出一聲呼號。
“動我吧。”
該是清賬的時候了。
她要的從來不是好的生活、世人同情、催眠現實、重歸自我,這些廉價的東西,與仇恨一樣,她從來都不需要。
她義無反顧走在她的道上,甘之如飴,絕無後悔。
“我是個反社會分子,我作過惡,踐踏法律,利益至上,我在賓雲的案底你的父親一定沒有銷毀,而是留存作為來日挾制我的證據。從‘丁一雙案’入手,再翻出‘陳西源案’,仔細查我,漢六在溪池的所有資料都在蕭大丞與褚沙白手中,他是我的部下,拔出蘿蔔帶出泥,我一個都跑不出幹系。”
“或許會對其他小惡起到警示威懾的作用,或許沒有,更大可能性的是涉及諸家利益,為堵悠悠眾口實行汙名化,將我三百六十五度二百零六根骨頭每一寸面板都拉出來反複鞭笞,刻上諸多侮辱的標簽,定義為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人與惡徒,直至十年、百年後仍是違禁詞。”
“但是沒關系,哪怕只存在一息的公義。”
“謾罵我吧,斥責我吧,驅逐我吧。用子彈、用絞繩、用電椅將我趕出這個世界,你拿起文明的武器,而我也會在絕地掙紮反擊,直至在黑夜燒盡最後一滴血——這才是正確的方式,不是嗎?”
“魏璠,你這樣正直善良的人,隱瞞和開脫,是你最不該有的東西,這是我所不恥的,也是被世人所抨擊的。”
她笑起來,意外的柔和,帶著撲火般的期盼。
“如果你代表光,那麼摧毀我,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注:“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凡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去。”——《馬太福音》
文中化用的意思與原意相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