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摧毀(第1/2頁)
章節報錯
摧毀我。
不是“殺了我”。
魏璠聽懂了她的意思,那是一種飽含熱望的請求。
請徹底毀滅我的肉體,我的精神,我的榮譽,我的名望,把世上一切真實的痕跡徹底抹除,將我十指碾斷,骨骼焚燒,直至變成馬路上踐踏而過的殘渣。
我絕不會束手待斃。
但無論是何種,是我應得的。
這是她的慾望,哪怕以肉身與靈魂獻祭。
不憎恨,不厭煩,只是困惑。
無數先輩無數後生,對人之一事進行無解的思考,沒有任何答案能說服自己,只有在死亡中找到唯一的出路。
人生來不同。
我們在幼年和成長的道路上遭受的傷害、磨難與不幸,都用不同的方式消化、汲取並反饋給社會。
有人的呼喊未至口鼻就已窒息,屍骨消融在無人知曉的水溝角落。
有人堅持信念,無畏向前不懼生死,贏者伸張正義,高舉旗幟,熱淚高歌真理永存;敗者含恨九泉,留下一捧反複咀嚼過不甘與淚水的腐臭爛土。
還有人選擇自己的方式,咬牙切齒蹲在最黑暗的油鍋裡,磨礪自己淬毒的爪牙。
而在這幾類人之外,還有趙伏波。
她是最純粹的稚子,也是最晦澀的惡人。
“不,你的人生還很長,你不回頭,也遠遠不到盡頭。”魏璠一字一句,“你已經從十五歲活到現在,再多活個一百年又有什麼關系。”
趙伏波嘆氣:“我必須活過成年,因為懷鈞45股權轉讓書的接收方必須是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人,所以當年由臨時監護人,你父親魏隆東暫為保管。我十八歲之前再是呼風喚雨,也只掛著‘代理’的名頭,這與操作毛杞股份的特殊行徑不一樣,我雖行使董事職權,卻無法正式轉讓或者出售這部分股權,一旦我出事,難說會不會有趙懷赫的舊部動心思去撈他。”
“那之後呢?”
“我為十八歲後的自己準備了一把手槍,稀罕貨,然而我得到一個訊息,我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親人,一個妹妹。”
趙伏波伸手擺弄了一下多肉。
“我讓人找來資料,有一張白筠和訪風的合影,我仔細看著那小孩的臉,覺得與我還是有點像。我去找她們,過去的時候,白筠正在燒飯,鍋裡滋滋地冒白汽,整棟樓的過道裡都是臘肉蒜薹味,我那一天兩餐都沒吃,可白筠像見了鬼一樣大叫,試圖把開門的訪風搶到身後,我忽然意識到這菜我這輩子也撈不上,這是媽媽燒給女兒的,不是燒給我的。”
“你怎麼不鬧一鬧?”
趙伏波就笑了:“我鬧她們幹什麼,她們是罪魁禍首嗎?不是。這世上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也不見得有她們的,大家都苦,苦哈哈坐一起,鬧不動。”
魏璠默然,在得知趙懷赫出軌的訊息後,她還猜過錢扶柳的悲劇是不是小三搞鬼,甚至一度遷怒趙訪風,但後來想通了——趙懷赫本就那樣的人,對錢扶柳都是如此,白筠比她更卑微,更像螻蟻,一生謹小慎微,拿起刀子也只會捅向自己,又能怪到她們什麼呢。
她們都是滿身汙水的可憐人。
她當年沒有能救錢扶柳和趙伏波,五年後,趙伏波在眾多猜忌和教唆中保護了白筠和趙訪風。
她獨自渡過那片海,撐起了她們的天。
“訪風還小,沒經驗,照顧不了自己,她要是幹了什麼收不了場的事,我還得給她擦屁股,這樣一來,我十八歲還不能放權,起碼要等到她也十八。”
“你二十八了。”
“誰叫我遇見姜逐呢。”
“你為什麼會看上他?”
趙伏波低頭微微一笑,忽而反問:“如果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趙伏波,會動心麼?”
魏璠沒想過這個問題,先替姜逐出了把冷汗——這是道送命題啊。
趙伏波看她一眼,肯定地笑道:“他會的。”
猝不及防被“送分”的魏璠一懵,滿肚子疑問還未來得及發出,趙伏波又道:“可那樣,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船槳了。和朱定錦談一場,結束了也還好,太陽底下什麼樣的找不到,和我談戀愛,他走不出來的。”
魏璠心說,你倒是獨一份兒的。
“我與他同齡,也是同時間來到懷鈞,我十五歲披荊斬棘,他十五歲翻山越嶺,現在想來,也是一種命。那時候,懷鈞還站不穩腳,陸沉珂經常去考察新人,我有時也跟著去,隔著一面牆聽他們進行單元測試,我知道他的聲音,知道他彈琴時的頓腳。我聽出了他每一個錯誤,但他大概一直認為是陸沉珂給的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