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漢子惹不得,尤其是還會些武功的。

被人嘲笑他蹩腳的漢語,醉漢勃然大怒,拔出刀來晃來晃去,嘴裡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

“客官啊……”店小二苦苦哀求道:“這位爺惹不得,惹不得啊……”

凌楚瑜若無其事問道:“他剛才說了什麼?”

店小二支支吾吾道:“他……他問候了您家人……”

凌楚瑜將一錠銀子拍在桌上,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替我問候一下他的家人。”

“這個……”店小二有些為難,道:“客官,您就別為難小的了,這銀子只怕有命拿,沒命花呀。”

凌楚瑜將銀子拿回,笑道:“人各有志。”然後學著剛才那醉漢的話,一字不差的還了回去。客棧內頓時鴉雀無聲。

他自幼博聞強記,沿途也聽了一些當地話,有些和漢語發音有些相近,雖不知什麼意思,但聽多了,要複述出來倒也不難。

醉漢聽罷,目露兇光,揮刀便要砍了過來。凌楚瑜右掌穿出,拍在醉漢胸口,砰地一聲,落在一丈之外,昏了過去。

客棧內鬨堂大笑,這裡偏處塞外,往來商客都是身懷本領之人,常發生鬥毆,也見怪不怪,又自顧喝酒起來。

凌楚瑜將酒飲盡,正要離開,卻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又來,右手提著一壺酒,笑道:“兄臺,可否佔你一角?”

這書生本來是坐在東南角的一方桌上,凌楚瑜猜他來次定有目的,道:“我酒喝完了,這桌子讓給你。”

他不想牽扯太多,剛才出手也是為了震懾這個客棧內那些心懷不軌之徒。

那書生急忙勸阻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這才喝到哪跟哪。我見兄臺氣度不凡,故而想結交,兄臺今天喝多少酒,都由在下請客。夥計,上酒。”

凌楚瑜聽他儒酸味頗重,但也豪氣,道:“我從不喝陌生人的酒。”

那書生道:“在下方廷滿,甘州人士,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凌不易!”

書生笑道:“凌兄,如今你我已相識,可共飲一杯?”

凌楚瑜微微一笑。

店小二將酒送上,凌楚瑜又叫了十隻粗碗,皆一一斟滿,道:“這十隻碗見空之前,你可以暢所欲言,”

書生聽罷拍手,道:“果然爽快!”但見凌楚瑜端起便喝,他說道:“河西敦煌,自古以來就是絲綢之路上的咽喉鎖鑰,是中原和西域商客往來要衝,商人們在此交易絲綢、瓷器、珠寶和駱駝,但有一樣也極為珍貴,兄臺可知是什麼?”

他本意買個關子,讓對方猜上一猜,但凌楚瑜並不理會,在書生說話這會,已連喝六碗,書生急了,忙接著說道:“是丹青。敦煌乃中西交匯處,文化匯聚,其中丹青技法取中西所長,自成一派。自北魏開始,風格迥異,既有注重色彩花紋的西域暈染風格,又不失中原勁細線條勾勒的美感。尤其是壁畫,線條秀勁流暢,色彩鮮豔,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噹一聲,十隻粗碗摞得齊整,凌楚瑜將酒漬一抹,道:“多謝!”

這區區一些壁畫丹青,還勾不起他的興趣來。

書生見他就要離去,急忙道:“兄臺,我欲前往敦煌,重金求購,但沿途多有馬賊,希望兄臺助我。”

凌楚瑜道:“區區一副畫,能值多少?”他從小見過名畫也不少,能值千金的少之又少。這西域壁畫雖獨樹一幟,在中原極為罕有,但說要重金求購,又不是名家之手,卻有不值。

書生從寬大的袖口中取出一畫軸,雙手遞上,道:“兄臺,這是一幅臨摹之作,請過目。”

凌楚瑜接過展開,三尺長的宣紙上,在一片沙漠盡頭,是汪洋大海,天上一輪明月照耀,盡顯獨孤深邃之意。這沙漠和大海本就自相違背,不能共存,但是這一輪圓月巧妙地將二者結合起來,不顯突兀,反而讓人有中絕望中仍然充滿期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