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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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律在崎嶇的小道上一路狂奔,除去路邊血紅綻放的彼岸花,在這片黑暗曠野中所剩下的可謂是一片荒涼。身旁鬼影匆匆,或行或爬,在他們各自不盡相同的悲喜交織中通往這條道路的終點,前面的慟哭聲越來越響亮,北宮律終於看到了這條路的盡頭。
一條寬廣的長河橫在前方,而又有一座石拱橋橫跨河流,所有趕路的亡魂只有踏上這座石橋才能繼續前行,但是橋頭有一個擺攤的老婆婆,每個亡魂都必須在她的攤前駐足,喝下一碗她從吊鍋裡盛出來的湯,飲下之後,哭者不哭,笑者不笑,他們目視前方,平靜而恍惚地繼續前行。但即使是踏上拱橋,行至河心處,有些亡魂會穿過橋面陡然掉落河中,這時平靜的河面下會忽然湧出猙獰的惡鬼抓住掉下來的亡魂撕咬,亡魂不知何故,又哭喊掙紮著向河對岸游去。
北宮律看到這座石拱橋的上橋處立了一座石碑,碑上寫著三個大字:“奈何橋”!碑側有一嶙峋怪石稍矮一截,趕路亡魂不小心觸碰之後,便會出神許久,悲喜交加,感慨良多,這石上亦書有三個大字:“三生石”!
北宮律終於在接近奈何橋的時候放緩了腳步,他看著前面眾鬼發生的一切,開始心生警惕。最終他還是順著亡魂的方向走到了孟婆的吊鍋攤前,而矮小瘦弱的老婆婆正在盛湯遞給下一個亡魂,那是一個哭哭啼啼的中年女人,一邊接過碗一邊哭訴著:“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的兒呀,他以後可怎麼辦呀……”
孟婆木然地看著那亡魂將湯飲下,對方的哭泣聲漸漸平息,終於不再哭訴,將盛湯碗還給孟婆後呆視前方,緩緩挪步離開。孟婆拿著還回來的碗又開始盛湯,遞給了下一個排隊的亡魂。沒在隊伍中的北宮律徑直走到了孟婆的面前,被小攤攔住了上橋的去路。北宮律恭敬地開口說道:“婆婆,鬥膽打擾一下。”
忙碌的孟婆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有條不紊的盛湯、遞出、收碗、再盛湯,那吊鍋不大不小,冒著煙氣,向內看去卻看不到裡面還剩多少湯水。對方雖然沒有搭理自己,北宮律還是繼續說道:“請問,這地府之中,除了您的孟婆湯之外,還有什麼能讓人忘記前塵煩惱、失去記憶?”
那邊一個愁眉苦臉的男人接過了孟婆的湯碗,遲疑了一會兒才張嘴去喝,他嚥了三次才把碗裡的湯水喝完,最終呆滯地將碗遞回,再次望著前路邁出步子。孟婆指了指剛剛離去的亡魂,繼續盛湯。
北宮律看著那亡魂向前走,一路走到了橋中央,忽然,那亡魂腳下的橋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洞,亡魂驚聲掉下,濺起河中黑水,而遊蕩在河水中的畸形亡魂則一擁而上,紛紛抓住掉下去的那隻爭相啃咬,被攻擊的亡魂痛苦不堪,在莫名的驚慌中只剩下拼命遊往彼岸的本能,但是這條河很寬,水勢又急,看來他得煎熬許久才能到達往生的彼岸了。
北宮律看過後,又對只顧做事的孟婆說:“您熬湯用的水便是從這忘川中取出的,這忘川之中是否別有洞天?”
終於,在亡魂喝湯的間隙,孟婆抬頭看向北宮律,用蒼老的聲音說道:“這地府之中何止十八層地獄,你若是有膽,便下去一探。但你既然見識過九幽景象,就當明白,死亡並非最可怕的事情,你這一去,倘若出不來,恐怕就要受盡煎熬永世不得超生了。”
得此指點,北宮律十分欣喜,躬身謝道:“多謝孟婆!”
謝過之後北宮律匆匆奔向河岸,望著奔流不息的忘川一躍而入,他落水時驚動了河中的惡鬼,那些四肢不全、五官扭曲的惡鬼們便向這邊湧來,爭先恐後地要抓住北宮律,同時露出又長又鋒利的獠牙張嘴咬去。
面對一擁而上的惡鬼,北宮律躲避不及,渾身上下都劇痛無比,他奮力向醜陋的惡鬼們推出手掌,大喊一聲:“陽諭在掌,鬼邪莫欺,急急如律令!”
黑漆漆的河水中突然迸發出萬道金光,照亮了奈何橋周圍的環境,正在過橋的鬼眾驚異地看著下面的忘川,河中惡鬼哀嚎不止,全數遁走躲避,從橋上掉落河中的亡魂暫時沒有了驚擾,趁此時加速遊向對岸。孟婆卻不聞不問,依舊麻木地打著湯,搖了搖頭,獨自嘆道:“哎,這個冤孽,這一世也來闖地府!”
一個威嚴的聲音在孟婆對面響起:“他又來了?”
這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家夥,鬼眾因為他的降臨而畏畏縮縮地躲向一邊,過橋的隊伍因此由直變彎,只見這鬼差著一襲黑衣,黑色長發亂糟糟的披散在身後,手持一根黑色的哭喪棒,那頂又高又尖的黑色大帽上寫著四個潦草的大字:“天下太平”。
黑無常責備道:“你也不攔著一下?”
孟婆一邊忙著盛湯一邊語重心長地說:“四百年前又不是沒攔過他?罷了、罷了,這都是命數,只憑你我能攔得住嗎?”
“不行,陰陽有序,”黑無常態度強硬地說,“讓十殿閻羅知道這事,我該如何交代!”
“你要是去攔卻又攔不住,再讓他鬧一次天翻地覆,又該如何跟十殿閻羅交代?”說到這裡,收碗回來的孟婆露出自嘲的笑意,“只要他不碰那三生石,一切都好交代。”
黑無常四顧周圍,道:“白無常去哪了?”
孟婆依舊勸道:“不鬧出大事來即可,且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黑雲壓頂,轉眼間青山綠水顯得格外陰沉,彷彿盛夏的暴雨將至。但其實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人魔的憤怒所化,整個房間冷得內開始結霜,器物的表面漸漸布滿了黑色的霜花,他指著澹臺芸說:“臭丫頭,敢跟我談條件!”
澹臺芸格外囂張,雙手撐在纖腰兩側,仰首笑道:“哎呦,降溫了我好怕呀!”
此時夏玄月正在床上檢視遆星河胸口的傷勢,他胸膛上還剩一條血紅的裂縫,夏玄月皺著眉,正要扶起他,同時對澹臺芸說:“芸,我先帶他去安全的地方,你小心點!”
澹臺芸完全是勝券在握地擺擺手,說:“去吧去吧,免得待會兒打起來濺你們一身魔血。”
夏玄月扶著意識模糊的遆星河一起身便輕盈地飛出窗外,剩下房間裡面暴怒的人魔。“好狂妄的口氣!”人魔也不去管飛離的夏玄月和遆星河了,他瞪視著口出狂言的澹臺芸,抬起手臂狠狠將右拳攥緊,隨之而來的便是冰片碎裂的聲音,附著在屋內所有器物上的霜花都碎開了,懸浮在半空之中組成了一隻又一隻的箭鏃,齊刷刷的對準了房間內的澹臺芸蓄勢待發!
面對這樣的陣勢澹臺芸終於警惕起來,她馬上抬起一隻手抓住了衣衫下面胸前的墜飾。“我讓你狂!”陰沉的人魔露出勝利的微笑,於是猛地張開了右拳,所有箭簇如離弦之箭“唆唆唆”全數向澹臺芸射去,眼見澹臺芸就要被紮成刺蝟的時候,她忽然拉出衣內墜飾,對著人魔大喊:“朱雀於天,振翅飛焰,燃穢生明!”
作者有話要說: 20160727 22:42 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