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漫漫風雪黑山驛(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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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北海軍陸戰旅在天橋廠登陸後,為了阻止錦州的清軍潰逃,南面的塔山和北面的小黑山驛都是必須要提前拿下的。陸戰旅出動了一個營,連夜奔襲,結果駐防的兩百名八旗兵和幾十個驛丁一個都沒跑掉,全當了俘虜。
貴生他們離著小黑山驛還有一里地的時候,就被土城上站崗的哨兵發現了。對方先是興奮的衝他們揮手,隨後又跑下城頭,去向排長彙報。
也就在這會工夫,幾個正在路邊玩耍的半大小子也看到了緩緩駛來的吉普車。結果腳下的簸籮裡剛捉的家雀兒也不管了,全都呆呆的看著,任由鼻涕往下流。
驛站南門外路邊邊的車馬店裡,年輕的店夥計聽提著個裝滿髒水的木桶剛來到院門口,恰好吉普車從他面前擦身而過。
“咣噹!”木桶脫手掉落在地,汙水濺的店夥計滿身都是。
“寬子!你小子幹嘛呢?好好的桶給我往地上扔!留神回頭扣你”掌櫃的聽到動靜,撩開門簾從屋裡走了出來,數落的話還沒說完,嗝嘍一下又咽了回去,快步走出大門,探頭張望。
當吉普車來到四米寬的城門洞前,一名持槍的北海軍從裡面跑了出來,敬禮後要求檢查證件。好吧,雖然整個關外除了北海軍就沒人有汽車,但這名士兵還是嚴格執行紀律。
土城南門外這時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名男女老少,大家誰也不敢靠近,離著十幾米圍了個半圓瞅稀奇。有眼尖人注意到,吉普車內有隻手伸了出來,遞給了那士兵一個巴掌大的東西。
士兵接過後端詳了兩眼,又把東西遞了進去,隨後敬了個禮。然後眾人只聽得一陣轟鳴,吉普車便緩緩進入了城門洞。之前那幾個抓鳥的孩子見狀,帶著好奇和興奮追了過去。
車馬店掌櫃沒有追著看,而是一步三回頭的走回自家門前,衝一名站在門口的客商拱手道:“劉老闆,您走南闖北見識廣。敢請教那是什麼東西?”
商人捻著鬍鬚,一臉高深莫測的道:“這東西我前些日子在盛京城外見過,只不過跟剛才那個形制不同。我見到的比這個要高要大,後面還帶個裝東西的車廂。我聽那些大兵管它叫‘氣車’。”
“氣車?”掌櫃不解的道:“沒牛沒馬,也能叫車?”
一旁的夥計插話道:“合著照您的意思,吹口氣就能走?那不成孫猴子的筋斗雲了!要我說,那就是妖怪!沒聽說麼,北海兵個個擅使妖術。”
掌櫃的喝止道:“寬子,你小子滿嘴胡唚,小心北海兵聽到了來抓伱!”
商人搖頭道:“睛天白日的如何能有妖怪?人家這麼說,想必其中自有一番道理。我還聽那些大兵說,在吉林城東邊,有很多這樣的車,裝的貨比馬車多一倍不止!”
車馬店掌櫃聞言一驚,不由回頭看向牲口棚里正在搖頭晃腦吃草的幾匹馬,心中莫名升起了改行的念頭。
其實這些人不知道,就在兩個多月前的深夜,包括這輛吉普車在內的七八輛車曾滿載物資經過這裡前往廣寧。只不過那時遼東戰役剛結束不久,各地人心惶惶,本地的居民又是以旗人為主,對威名赫赫的北海軍怕的要死,天一黑就緊閉門戶,有什麼動靜也不敢露頭。
另一邊,停好車的貴生他們也見到了本地駐軍的排長。此人名叫孫元,河南商丘人,參軍已經五年。
雙方見面敬禮寒暄,得知情況的孫排長熱情招呼他們進驛站喝口熱茶,又叫過一名正在掃雪的驛丁,讓他通知伙房燒一大鍋熱水用來擦車。那驛丁穿了件滿是補丁、油漬麻花的棉衣棉褲,連忙立正說是,轉身夾著掃帚就朝伙房跑去。
眾人跟著孫元來到驛丞公署的公事房,老張、司機、永和、富察善坐在了外屋,貴生和孫元則進了裡屋,一進門他便問道:“我記得二十天前,團部往你們這調了兩大車新棉衣,怎麼剛才那驛卒還穿著舊衣裳?”
孫元一邊給茶壺裡沏茶倒水,一邊解釋道:“捨不得唄!都是家裡老婆孩子好幾個,拿回去改改,夠仨人穿的了。”
貴生皺眉道:“你們這窮困戶多麼?”
孫元掏出煙盒向貴生示意,見後者搖頭,於是自顧自的點上一支,深吸了一口才道:“有百十戶吧,都是路記衙門的披甲兵,家裡都揭不開鍋了。俺正打算明天派人去廣寧城,讓營部調兩車高粱,總不能眼瞅著一家老小餓死吧!”
貴生是不久前才調過來的,對盛京地區的民情並不瞭解,驚訝的道:“這麼多!我記得這裡攏共也就三百來戶吧?再說旗民不是都有地麼,收成還養不活他們?”
“327戶。”孫元露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解釋道:“沈長官恁不知道,這幫旗人沒事就湊在一起耍錢,傾家蕩產的不在少數。聽這裡的驛丁說,現在整個小黑山驛的旗田,有四成都典給了廣寧城的當鋪。照我說,乾脆把這幫耍錢的都抓起來,一股腦送到松花江的水庫工地去!”
貴生道:“彆著急,慢慢來。先把情況摸清楚,再動手不遲。再說,這種事光抓賭徒沒用,要抓就得抓那些坐莊的傢伙。”
自乾隆中期以來,盛京地區賭博風氣大盛,即便清廷多次下令禁止也無濟於事。這年月的旗人心眼實,根本玩不過開賭場的漢人;十賭九輸不說,還越玩越上癮,輸光了錢就賣房子賣地,致使傾家蕩產者不在少數。
其實北海鎮治下也有賭博的,不過因為北海鎮的土地所有權名義上都控制在趙新手裡,老百姓只有使用權,所以賣房子賣地是不可能的,頂多把家裡的錢輸光,然後再去借。這幫傢伙一旦被治安警抓住,都是根據賭資金額,處以口頭訓誡、社群勞動、判刑去異地服勞役等不同懲罰。
貴生不是孫元的直接上級,所以他也就是聽聽打發時間,把車收拾乾淨趕緊上路才是正辦。
誰知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公事房外有人喊報告。等對方進來,貴生才知道此人是孫元手下的一名班長。
“排長,有個旗丁跟咱們告密,說八卦教的人今天夜裡要在靠山屯開壇傳教。”
貴生聽到“八卦教”三個字,心中頓時警鐘大作。
他給趙新當了三年勤務兵,耳聞目染之下,看問題的角度和高度自然跟其他人不一樣。後來趙新派他進入情報局,從此便著徐大用在外東奔西跑,見識過不少打著“無聲老母”旗號的貨色。
他太知道這些會道門的危害了!
當年皇太極繼位後,為了應對東北地區旗人越旗居住、耕種,以及同一村屯內旗民雜處等若干新問題,各地方旗署便將駐防地內的村屯按照地域劃分成若干界,揀選佐領、防禦及世職雲騎尉等,委任為“界官”,負責管理界內的治安和民事等各項差務。基本上除了不收稅,什麼都要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