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渾河之北音書斷(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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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前腳嚥氣,後腳滿清便進入了國喪期。
還是那句話,清承明制,皇帝的葬禮跟明代差不多,也增加了一些滿洲舊俗。比如嗣皇帝、諸皇子、王公、百官、宗室、覺羅都要鹹成服——穿喪服,截髮辮;大行皇帝的妃子和諸王福晉、命婦也要換喪服、剪額前發,且百日內不得理髮。
此外還有立丹旐,也就是織金九龍綺的招魂幡,這是從漢族喪儀中的銘旌演變而來的。清代京城民間若是辦喪事,只要看他家院子裡是不是立著紅色的招魂幡,就能區分滿漢。
在清代,皇帝的喪禮被稱為“凶禮”,這一說法來源於《周禮》,所謂“以凶禮哀邦國之憂”。皇帝駕崩後,文武百官要服喪27天。繼任者在此期間批覆奏摺不能用硃筆,一律改用藍筆,稱為“藍批”,各部院衙門行文也都要改用藍印。京城內的寺廟道觀必須鳴鐘三萬次,一天一千多次,能把腦仁聽炸了。
在這期間,民間女子要是出嫁則被稱為“偷婚”。紅花轎必須換成藍呢轎,自家幾個親戚關上門吃頓便飯就行了,絕對不敢大操大辦。也許有人說那幹嘛不延期?沒辦法,日子早定下了,就那天最合適,古人信這個。
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朝廷的禁令效力自然大打折扣。真正痛苦的是京城的老百姓,一舉一動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不敢有任何違背禁令的舉動,否則分分鐘鎖拿順天府衙門。
滿清國喪期間最倒黴的還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那些身居高位、享有特權的王公貴族。他們除了在二十七個月裡不許嫁娶,不許作樂宴會,還要承受一條極為苛刻的規定,叫“國喪止孕”,也就是不許在國喪期內懷孕乃至生產。
這屬於斷了氣的王八屁股死規定,毫無迴旋餘地;若有違反,輕則奪爵,重則身陷囹圄。
有人又說了,那我把日子報早點不就躲過去了?呵呵,真當太醫院那幫人是吃乾飯的?!再說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怎麼辦?一碗綠頭蒼蠅湯,專治新生命這還真不是瞎說,牛蒼蠅就是一味中藥。
假若有的宗室王公的福晉不忍墮胎,在國喪期內分娩的,孩子一落地就得趕緊悄悄送走,找個普通人家收養,而且以後也不能進皇家玉牒,死了也無法進祖墳。
別看如今的滿清沒幾天蹦躂了,可嘉慶鐵了心要大操大辦。試圖以此舉昭告天下,雖然北海賊在關外和膠東鬧的兇,可大清依然是天下的正朔。朝野上下很清楚,乾隆的葬禮恐怕是滿清在關內的最後一次“盛典”了。
因為多年龐大的軍費開支,再加上乾隆花費無度所導致的財政虛耗,導致戶部手裡就沒什麼餘糧。當然了,這裡面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和珅捲了大筆贓款跑了。
沒辦法,嘉慶只得從內府庫藏裡撥了兩百萬兩白銀,讓禮部、鑾儀衛和內務府共同操辦喪葬事宜,又下密旨兩江總督和粵海關趕緊籌措一筆銀子,出處自然是鹽商和十三行。兩百萬實在不禁花,單是製作喪服和布帳的白布一天就用掉了兩萬匹。
按制,皇帝大殮後,梓宮要在乾清宮正大光明殿停放二十天,之後要送到臨時奉安處存放。
那座停靈的宮殿有個別名,叫“殯宮”。殯宮沒有統一的地方,順治、康熙的殯宮在景山壽皇殿,雍正的在雍和宮永佑殿,而乾隆的則選在了景山觀德殿。這地方從神武門出來向東,走景山東街,從山左里門進來後右轉就到,比壽皇殿少走了不少路。而且乾隆的那位孝賢純皇后——也就是福康安的姑姑,當年死後就在這裡停靈。
棺柩在殯宮停留的時間沒有固定期限,主要是根據陵墓竣工的時間而定,短則數月,長則數年。安葬前還要進行大量的準備工作,比如整修京城至陵地的道路、橋樑,沿途搭設供送葬時夜宿的幔城、蘆殿。東陵距京城二百多里,通常要走上六七天。如此遙遠的路程,巨大的棺柩是不能用車來運,必須要用人抬。抬棺槓夫通常要數千人,共分60班,每班128人。另外,每班還要有4人作候補。
如此之多的槓夫,當然不可能是職業槓夫。除了首末兩班用校尉外,其餘全是從京郊各縣青壯中挑選來的。安葬前,要把他們集中在德勝門外的空曠地上,進行操練演習,稱為“演槓”。演槓的規矩很多,槓夫要用許多縱橫十字交叉的木槓,抬著與棺柩重量相同的木板行走;木板中心要放一隻盛滿水的碗,行進時水不能濺出碗外才算合格。
此外外藩使臣啊、蒙古的王公啊、新疆的伯克都要組團進京,有了這個空檔期,也方便弔唁。
在另一時空的歷史上,乾隆的棺柩在觀德殿停放了六個月,然後才送葬並進行奉安大典。
然而就在朝堂上下正緊鑼密鼓的忙活之時,理藩院尚書留保住上了道摺子,說這次十八個藩屬國恐怕有一半以上都無法進京弔唁大行皇帝。嘉慶頓時就急了,外藩使團都來不齊,這還叫哪門子的天朝?
不過等他召見留保住後,很快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太特麼讓人尷尬了!
琉球就別說了,君臣惟北海鎮馬首是瞻,南北洋的海貿做的風生水起,說往東絕不往西;李朝前不久剛簽了城下之盟,損失慘重,給李祘十個膽兒也不敢再攀附滿清。而且北海軍正在攻打遼東半島,通往李朝的道路受阻,使者也過不去;緬甸倒是沒什麼問題,可如果和琳舉旗跟朝廷對著幹,朝貢路線就斷了。
再有就是新疆西邊的六個藩國,包括了愛烏罕、布哈拉、浩罕、巴達克山、布魯特和哈薩克汗國。如今浩罕入侵,南疆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北海軍又佔了新疆東路和烏嚕木齊,切斷了通往玉門關的道路,怕是夠嗆。
東邊西邊都沒戲,最後就剩下了南邊八個藩國。因為廓爾喀被滿清吞併了,所以能來的也就是安南的西山朝、南掌、暹羅、蘇祿、哲孟雄、坎巨提、布魯克巴和拉達克。
此外喀爾喀那邊除了幾位大喇嘛在京城長住,其他王公臺吉都在北海鎮“做客”,湊兩桌麻將絕對有富餘;新疆的伯克們也來不了,更別說被北海鎮軟禁的哈密王額爾德錫爾了。
清廷還不知道北海鎮將要出兵兩廣,拿下南寧府。到時候西山朝、南掌和暹羅這三家恐怕也不會來。雖說他們可以坐船從廣州上岸,可中原王朝要換主人的勢頭如此明顯,誰還上趕著抱一個垂死王朝的大腿呢?!
然而噩耗遠不止於此。進入農曆七月,山東方面的北海軍四個團在奪取了萊州府城和平度州城後,向西越過膠萊河,從東北和東南兩個方向,如同一對巨鉗般,朝著濰河西岸的昌邑圍了上來。至於劉墉所率領的四萬團練武裝因為糧草問題,目前剛抵達昌樂,陳兵於大於河西岸。
七月初六,一名由盛京將軍舒亮派出的求援信使歷經艱險抵達了廣寧。因為通往奉天的驛道已經被北海軍截斷,他是走新民、再經小三家子和無樑殿,走醫巫閭山才繞過了北海軍的封鎖線。兩天後的深夜,這名信使抵達京城,帶來了一條震動朝野的訊息,數萬北海軍將奉天府圍得水洩不通,福陵、昭陵已失陷敵手。
嘉慶承嗣帝位後曾下過命令,只要事關軍情,無論多晚都要叫醒他。當他看到舒亮的血書後,心神大慟,隨即讓太監傳諭幾位軍機大臣來養心殿。因為乾隆的停靈期還未結束,幾位軍機大臣都回不了家,晚上就住宿在隆宗門內的廬棚裡。雖然條件差些,卻也免了進出紫禁城的跋涉之苦。
過不多時,當疲憊不堪的王傑、慶桂、董誥三人跟著傳旨太監來到養心殿西暖閣,便看到面色潮紅的嘉慶正站在書案前,提筆寫著什麼。
三人一抹馬蹄袖,正要跪地叩頭請安,就聽嘉慶道:“免禮,賜座。你們先看摺子,朕寫完再說話。”
“嗻!”
幾人躬身一揖,接過太監遞來的摺子,顫巍巍坐在雕花瓷墩上觀看。三人中王傑年歲最長,又是東閣大學士、太子太保,地位最高,所以由他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