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趙新代表北海鎮和廣南方面簽署了借款協議,並透過巴城軍管會支付了第一期六十萬銀元。

這一次的借款期限為十年,年利息為3%,支付方式分成三期,其中貨幣部分120萬銀元將在半年內完成交割,另外的80萬將以軍火物資的方式在一年內完成。北海鎮提供的武器彈藥報價都做成了冊子,阮福景還得拿回去仔細參詳,最後由阮福映拍板。跟之前一樣,有30萬銀元將會用銅幣支付,這下會安的鑄幣廠又要忙的不可開交了。

陳璫如願以償的拿到了清涼油的一級代理。此外趙新還讓巴城貿易部和陳璫簽訂了一份總額高達五百萬銀元的木料採購協議。雙方約定,陳家的商號將在五年內向北海鎮提供包括鐵力木和柚木在內的海量造船木材,交付地點設在柑欞澳基地。

這份天降大單把陳璫雷的不輕。協議簽署後,她立刻就向阮福景表示分出一半的份額,這麼大的生意她可不敢獨吞。內心裡,她以為趙新這是在用某種方式表達歉意,殊不知後者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趙新買這麼多木材,除了北海鎮自己要用,還有就是受了孔紹安那個「漁業合作社」的啟發。如今北方沿海造船幾乎都是用南方的杉木和松木,價格貴不說,漁民用的船大部分還都是單桅小船,動力不足。而且由於滿清的海禁政策,最大的漁船也才有五百石,摺合三十噸,去外洋開展捕撈那是想都別想。

忙完了這一切,趙新又和從西朗趕回來的何喜文關起門談了一下午,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便帶著阿妙和警衛連踏上了北返的旅程。

看著碩大的雷神號遠去,陳璫心裡不知為什麼多了幾分失落。要不是身為家主離不開,她真想去北海鎮看看。

一天後,雷神號停在了西婆羅洲卡江出海口附近,已經提前得到通知並早已等候在新埠頭的羅芳柏、謝結等華人頭面人物集體上船拜見。

這事是早就定下的,只不過因為廣南使團的到來而推遲了幾天。趙新覺得與其讓這些華人大哥們稀稀拉拉的去巴城,不如自己過來,一次到齊。

當氣氛融洽的會面場景結束後,趙新便在船上的會議室裡和二十多位華人大哥開了個會。他的這一舉動讓一眾大哥們感到倍兒有面子,要知道面前這位可是未來的「皇帝」,咱一個連功名官身都沒有,居然能跟皇帝坐在一屋裡「商討國家大事」,說出去誰信啊!

在座的包括羅芳柏、吳元盛和謝結在內,所有人都準備回去就立塊碑,把這事大書特書。

然而「趙皇帝」接下來的話給了這些大哥們當頭一擊。

他語氣嚴肅的告訴這些華人大哥,考慮到各家公司已經簽訂的合同,今年就這樣了。不過從1794年元旦開始,禁止西婆羅洲各家華人礦場向海商出售黃金和白銀,或者直接用金銀購買物資,以後西婆羅洲出產的金銀將全部由巴城軍管會獨家收購;此外錫礦的一半產出也必須由巴城方面收購。金剛石不在此列,隨便賣。

「這件事西婆羅洲的各地行署將會以政令方式下發,新年到來之前,務必傳達到每個礦場!」

趙新一邊說著,一邊環視著在座一臉愕然的華人大哥們。他繼續道:「我把醜話說在前面,到了明年,不管是哪家公司,再敢向洋商出售黃金和白銀,只要被查出來,礦場一律沒收入官,礦主不光要罰款,還要坐牢!」

半個小時的會很快就結束了。當趙新帶著柴如桂等人離開後,屋內眾人雅雀無聲。羅芳柏和謝結相互使了個眼色,隨即起身跟了出去,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覷的華人大哥。

趙新知道羅、謝兩人很快會來找自己,他剛才實在懶的跟那群大哥解釋。他的北京口音官話讓不少人如聽天書;幾乎是每說一句,羅芳柏就得跟著用客家話翻譯一

句,實在囉嗦。

羅、謝二人進來的時候,發現客艙中的陳設並不是想象中的富麗堂皇,只是簡簡單單,這讓他們對趙新又多了一層認識。

「殿下,恕臣等愚鈍,這禁止使用金銀一事......」

「不理解,對吧?」

趙新微微一笑,擺手讓兩人坐下,然後道:「我先問你們一件事,如今整個南洋,到底有多少種西洋金銀幣在市面上流通?」

羅芳柏想了想道:「數十種總是有的。」

「流通總量有多少?」

兩人聞言頓時一愣,心說這哪數得清。

「那麼你們二位知不知道為什麼洋錢能在南洋大行其道?」

羅芳柏和謝結想了想,給出的答案包括了攜帶方便、便於計數、不好偽造、含銀成色穩定等。然而趙新聽完告訴他們,你們說的都對,不過還有一點,洋錢之所以源源不斷的流入整個東亞,那是因為一些洋商在透過錢來掙錢。

「殿下的意思是說錢息?」畢竟是當過秀才的,羅芳柏的反應很快。

「對!」趙新點了點頭,隨後給兩人講解了一番。

話說在滿清的封貢體制下,東亞各國除了江戶幕府會鑄造金銀幣,其他各國實行的都是「銀兩制錢並用」的貨幣政策。此外整個清代的貨幣本位制度是不能一概而論的,它既不是銅本位,也不是銀本位,更非平行本位。

這裡面最大的問題是,在小農經濟的體制下,無論是制錢還是錢票都是以白銀為核算中心。然而不管是碎銀還是銀元寶都不是貨幣,實質是銀塊。

對這種銀錢互為表裡「大數用銀,小數用錢」的貨幣體制,正確說法應該是「銀銅金屬並行的複本位制度。」跟西方的貨幣制度完全不是一碼事。

當這些被鑄造成元寶的銀塊進入市場流通,因其幣值過大,導致完整的元寶銀又被分為碎銀,透過錢鋪的兌換被人藏進地窖、或是變為各種銀器,從而退出流通領域,迴歸到貴金屬的狀態。

這也是後世為什麼有人講明清時代的中國是世界白銀的終極漏斗。想想晉商喜歡鑄銀冬瓜的例子吧,1600兩一個,強盜是搶不走了,可這玩意能拿出去流通嗎?

那麼好,在這種貨幣白銀化的情況下,由於每塊銀塊無論在規格、成色還是重量上無法統一,每次支付都需要經過成色鑑別和權衡輕重的複雜手續,使得市場上急需一種成色重量和規格一定的銀幣,以便使資本快速週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