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貴福和郭玉聽了,臉上都有些發燙,於是朝那文書躬身拱手道:“是,大人一心為公,小人慚愧,俺們今後定會用心辦差。”

兩人從後院出來後,曹郭二人商量了一下,各自做了分工。有經驗的曹貴福親自去獄房提審楊奎等人,郭玉去把那些報了失蹤的家屬找來,讓他們辨認一下贓物。郭玉知道自己能吃幾碗乾飯,隨即興沖沖一溜小跑著走了。

曹貴福徑直去了西南方向的獄房所在,到了獄房院子的門口,持槍站崗計程車兵仔細檢查了他脖子上掛的證件,又對比了照片和本人,這才讓進去。曹貴福心說就憑這一手,外人想矇混進來根本不可能。

話說北海軍拿下膠東四縣併成立了軍管會後,最先感到變了天的就是縣衙牢獄中的犯人。因為搞不清北海鎮的制度,獄卒的行為也收斂了不少,那些依仗他們的牢頭也不敢太過分,平日裡的勒索侮辱都少了很多。

各地軍管會並沒有搞什麼砸破牢籠,釋放全部在押犯人的舉動。要知道這年月滿清的吏治還沒敗壞到特別嚴重的程度,牢房裡雖然有被冤枉的,但大多數都是犯了罪的;萬一放出去個殺人狂,純屬給自己添堵,所以要區別對待。

根據刑房和典獄那裡的檔案記錄,那些凡是因為拖欠稅賦而坐牢的、沒有確鑿證據且案情不算重大的、爭訟入獄的、借高利貸還不起被人告的,一律統統釋放。而留下繼續關押的要麼是犯了殺人罪,要麼就是盜墓、坑蒙拐騙等罪行,需要仔細甄別。

不過北海鎮的體制是行政主官一般不插手司法,具體到寧海州這裡,李弼自然也不會多事。什麼時候治安警總署派人來,甄別工作才會開始。

曹貴福首先提審的自然是老瓜賊的首領楊奎,審訊室則用了以前典獄的公事房。被帶進來的楊奎已經戴上了厚重的枷鎖和腳鐐,足有五十斤。

“楊奎,幾天沒見,想好了沒?”

“.”

“怎麼著?敢做不敢說?嫩也是個男人,痛痛快快的把埋人的地方說出來,也少受點罪。”

“.”

不管曹貴福說什麼,楊奎就是一句不搭,擺出了一副“老子不開口,神仙難下手”的架勢。曹貴福見狀冷笑道:“是不是覺得官府沒有佐證,就不會用刑?實話告訴嫩,那些失蹤之人的家屬一會兒就來指引贓物。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可別怪給嫩上夾棍!”

楊奎聽到此處,已是驚的心中亂成一團,額前冒出密密的一層油汗。根據《大清律》的規定,凡是涉及強盜、人命、造反等重大案件,主犯或從犯再三詳究,仍不吐實情者,夾棍伺候。

後世某位作家寫過一本叫《檀香刑》,不過正史上並無記載,很可能是作者演繹。不過清代的夾棍還有個叫法,被稱作“檀木靴”。

這玩意使用的時候並非像後世影視劇裡演的那樣,只用三根大木棒穿好繩子夾壓腳踝,犯人就哭天喊地什麼都招。

真實的夾棍,一般用楊木或柳木製成,長三尺,中間貫穿鐵鏈。使用時要先將棍直豎,由一人扶著,然後將犯人的雙腳放在中間,隨即束緊三道繩子,再用一根木棒壓在腳後,使犯人不得動彈。而後,一名差役會手持一根長三尺四寸的硬木槓,立在犯人的脛骨上,用木錘猛敲。用不了多少下,骨頭就會粉碎性骨折。如果想增加犯人的痛苦,還會將石屑放在夾棍之間,稍一用力拉扯,犯人便會痛苦異常。一般只要用了這一招,沒人扛得過去,絕對有問必答,有供必招。

不過楊奎也很明白,自己幹下的事,只要開口說出一件,就由不得一窩兒全兜出來,千里長堤潰於蟻穴,再也不可收拾。於是他想了想,抬起頭看了曹貴福一眼,又低下頭嘆息道:“小人冤枉,那些東西原本都是撿來的,既然有人來認,自然還了就是,與小人何干?”

曹貴福聽了不禁大怒,卻也不好發作。之後他又陸續提審了另外的十幾名乞丐,全是一問三不知,逼急了說出的話和楊奎說的都一樣。

這之後郭玉一臉鬱悶的來找他,說找了幾家城內的苦主,也讓辨認了那些贓物,卻沒有一樣是他們的。

曹貴福知道這事難辦了。於是乎,他便帶著郭玉去了簽押房求見李弼,將情況說了,能不能上夾棍,得讓這位主官拿主意。

李弼聽了也很頭疼,要知道根據明清時代的習慣法,辦案無佐證不可用刑。楊奎非說東西是撿來的,所以也算不得實證。連滿清都有個慎刑的精神,北海鎮自然更不能一上來就用酷刑。

“唉!也不知道治安警署那些狠人是怎麼審案的,聽說落進他們手裡的,沒有不招的。可他們用刑過後都是身體完好,只是精神看上去飽受摧殘。”

李弼在屋裡來回溜達了幾圈,凝思苦想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甘肅任上聽到的一樁案子,於是興奮的一攥拳頭,對曹貴福和郭玉二人道:“本官有個主意,你們這樣”

夜幕降臨時分,一眾關押在牢房內的乞丐正在得意洋洋的臭屁,突然門外來人,將楊奎帶了出去。等到了典獄的公事房,楊奎不由一愣。只見屋內燭火通明,曹貴福端坐在桌案後,臉上帶著幾絲玩味的笑容,身邊還坐著一人,面前放著一沓白紙。在桌案前的兩張長條凳上,還放著一副門板。在靠牆的位置,一溜擺了幾桶水。此外還有三個身材魁梧計程車兵。

“楊奎,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實交待,上法場的時候保證讓你少受點罪。”

“.”

見對方還是不說話,曹貴福便點了點頭。郭玉笑嘻嘻的上前去掉了楊奎的枷板,幾個北海兵撲上來就將楊奎按在了那張門板上,隨後就用繩子布帶將他的手腳和頭部都綁的死死的,難動分毫。

楊奎大驚,知道這是要動刑,還不等他多想,一個北海軍士兵伸手一捏他下巴,隨即就將一個鐵皮製成的油漏斗嘴塞進了嘴裡,然後用如同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按住。此時郭玉提了一桶水過來,用葫蘆瓢舀起滿滿一瓢,順著漏斗就倒了進去。

楊奎的鼻翼不住的呼扇,額頭青筋暴露,做好了抵抗的準備,可誰知郭玉將水的流速控制的很慢,所以也沒怎麼嗆著,一瓢水轉眼就進了肚。他心說就這?算個屁啊!

然而此時郭玉又舀了一瓢,等他給喝了,繼續又來了一瓢。如此往復,只過了一頓飯的工夫,一桶水都進了楊奎的肚子

當楊奎喝到第三桶水時,他再也喝不下去了,肚子鼓的老高,就跟身懷六甲似的。他拼命掙扎想不喝,奈何那三個北海軍士兵力氣極大,郭玉灌水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終於,當第三桶水被灌進去後,楊奎再也頂不住了,他大叫道:“俺招!俺全招!”

在之後的時間裡,楊奎吞吞吐吐的交待了之前犯下的所有案件,具體到每一次的時間、遇害者的姓名、埋屍地點、當時有同黨何人,一直說到了四更天。負責記錄的人寫了一張又一張,最後竟然寫了滿滿一摞。

到了第二天上午,寧海州和海陽兩個縣的的北海軍迅速出動,按照楊奎的交代,分別在二十六處地點起出了三十一具屍首,現場見者無不駭然。

訊息一出,頓時轟動了整個登州府。李弼有心宣傳,於是曹貴福和郭玉二人儼然有了“神捕”之名,那些事主的家屬紛紛帶著禮物上門道謝。不過二人因為入職時的那番警告,一樣財物都沒敢收,只說自己為北海鎮效力,辦案抓賊都是份內,當不得謝。於是這些苦主們又找人做了一塊匾,敲鑼打鼓的來到了軍管會的門外,直呼青天大老爺。

十幾天後,連滿清治下的登州府也聽說了此事。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