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塵海微茫盡轉蓬(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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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要開科舉的訊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從佈告貼出之日起,僅過了七八天,連滿清治下的萊陽、棲霞、登州府三地都聽說了。
今年是乾隆五十八年,干支癸丑。根據滿清的科舉制度,逢子、午、卯、酉的年份才會開設鄉試,但問題是去年的鄉試剛剛結束,眼瞅著再有一個月,京城的會試就要開始了。
北海鎮科舉的訊息雖然放出來了,可城內和十里八鄉的秀才們都不敢摻和,只是觀望,畢竟滿清還沒倒臺呢。
要說清代的秀才在鄉土社會中可以說是佔據了最高的地位,鄉間政令和德化的傳播主要就是依靠他們。這主要是因為進士都去外地做官了,舉人居鄉的也不多;有的當縣丞,有的當教諭,還有的就是給官員當幕僚,最不濟也能當個書院的教授。平常要是走在鄉間看到有戴著金圓頂子的人,多是秀才,老百姓對他的尊稱只有“先生”二字,連姓都不敢叫。
然而對於那些在“文童試”中被斬落的童生們來說,北海鎮的訊息無疑於讓他們多了一個選擇,尤其讓那些貧苦的童生怦然心動。
要知道清代“文童試”的透過率極低,全國平均下來僅有百分之一,比舉人的會試都低。後世的高考錄取率與之相比,實在算不得什麼。
歷史上那位著名的“上帝之子”洪某人,15歲就透過了縣試,之後四次參加府試均名落孫山,以至於受到沉重打擊,走上了造反的不歸路。不過對某些超級學霸來說,少年登第也非難事,比如12歲就考取秀才的袁枚、梁啟超和蔡鍔。
有清一代,官方一直嚴格限制各地“文童試”錄取生員的數額,所以這年月能考中秀才的,屬於絕對的幸運兒;過了便是一步登天,立下了將來做土豪劣紳的基礎。只要不瞎折騰,絕對沒有“窮秀才”一說。
明清治下,每個縣的秀才都有定額,大縣三四十名,中縣二十餘名,小縣十餘名。如果某地學風濃厚,應考的童生多,難度就大;反之就容易。比如文教薈萃的安徽桐城,每科參加“文童試”的多達三四千人,錄取名額僅二十五個,五六十歲通不過“縣試”的人比比皆是。
登州府因為海貿發達的緣故,自來文教興盛,單是乾隆二十七年考取的舉人就有275名,在整個山東名列第三,所以“文童試”的錄取比例連1%都不到。
假使某人沒有考過童生,即便讀了海量的書,也只能叫白丁;如果此人自學成才成了經學家,可以稱為“處士某某”。
對於海量的“童生”群體來說,他們雖然還不屬於士紳階層,但也是一種階層,否則為什麼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呢?
這類人如果有了訴訟,到了堂上,雖然也會跟平民一樣跪著回話,但縣官問話時都會比較客氣;若是五六十歲的老童生,只要不是大案,或是隻作為證人,縣官可以令其站起來回話,已經是極大的體面了。如果只是平民,無論多大年紀,縣令也不能讓其站著回話;因為這是體制問題,縣令也不能違制。
寧海州,州城。
郭玉穿著一身北海軍墨綠色軍服,扎著條武裝帶,腰裡彆著鐵尺,急匆匆的走在大街上。兩旁的店家也好,攤販也好,看見他沒有不點頭哈腰的,一個個俱是笑臉相迎。
“郭老爺,進來坐坐,喝口茶歇歇腳。咱這街面上的事啊,都指望恁了。”
“郭捕頭,這身新官衣看著可真神氣!”
“哎喲,是玉哥兒啊!今兒早上剛宰的大肥豬,給恁留了二斤上好的五花。瞅瞅這膘,足有三指厚!”
“郭捕頭,鋪子裡剛進了些山貨,小人都給恁留出來了,拿回去給老太爺燉雞泡酒,大補!”
看著滿街都是擎著給自己上貢的,郭玉心裡既得意又煩躁,理也不理,只是擺著手,腳下不停。
自打吃上軍管會的公糧,郭玉家每天登門送禮巴結的、請託謀差事的、甚至還有說媒拉縴送閨女當老婆乃至小妾的一大堆,搞的家裡跟開了集市一般。然而軍管會的人說了,過些日子治安警總署的人就會到,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弄出紕漏。
走到城隍廟附近,向東轉到一個小巷子裡,郭玉便來到要找之人的家門口,誰知隔著門就聽見裡面正在吵架。
只聽一老者道:“嫩每日在外代人寫書信,總能賺個幾十文錢,買了豬頭肉、飄湯燒餅,只顧著自己嗓子眼兒快活,一個錢也不拿了來家,難道嫩的老婆孩子要我替你養著?總歸是我女兒,倒也罷了。嫩跟張屠戶賒了豬頭肉不給錢,人家隔三差五便來問我要,哪裡來的晦氣!”
此時就聽另一人道:“老爹,假使這豬頭肉是您老人家自己吃了,總得還錢才是。”
“放屁!我若吃了,我自然要還。可這都是嫩吃的!”
“前些天送過去的那一大碗箍扎兒(餃子),您吃的可還滿意?”
“怎說?”
“那餡兒就是用豬頭肉和的。”
“混賬!”
“老爹,我也沒有甚麼混賬處,這豬頭肉既然您都吃了,錢自然要歸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