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權三的回鄉之旅(一)(第1/2頁)
章節報錯
島國的第三條暗線,是趙新在兩年前讓利吉悄悄佈下的。他倒不是有什麼陰謀,而是兩條腿的凳子從來都站不住腳,三條才能穩當。劉錚在島國是明的,平太是暗的,然而他這個暗也是有限,所以趙新又讓利吉安排了第三波人。
這支暗探人數不多,總共就十來個,跟劉錚互不統屬。有之前幕府派來潛伏的甲賀忍者,因為受到感化,向治安警自首的;有青葉營的武士,服役期滿後回了仙台藩,明面上為伊達家服務,實際上在北海鎮已經秘密歸化入籍;另外就是加入北海軍的貧民,回去後搖身一變成了小商人。
在趙新發出命令四天後的上午,五條載有兩千多名島國勞工的機帆船便駛進了石卷港的碼頭。那些赴北海鎮務工的島國農民,基本上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回來,眼下這些船還只是第二批,後面還有第三、第四批。
要知道外東北一到冬天,往往都是零下三、四十度,絕大部分工程都得停下。與其讓這些勞工縮在地窨子裡苦熬,還不如讓他們回鄉看看家人。
北海鎮對這些人在待遇上並不虧待,只要肯吃苦,即便他們的薪水被北海奉行所和藩主層層扒皮,總是能攢出十幾枚北海銀元。一枚北海元摺合四日兩,十幾枚就是四、五十兩豆板銀,這對島國的農民家庭來說已經很了不得了!
由於幕府的老中首座松平定信頒佈了《儉約令》,再加上前年頒佈的《棄捐令》使得扎差商人大範圍破產,導致島國物價騰貴,所以勞工們一般都會在鯨魚港那裡提前購買好糧食、布匹、菸草等物,免得拿著大把的錢回鄉後還得受代官的盤剝。對北海鎮來說,這也算是肉爛在鍋裡了。
大批迴鄉客從石卷港下船,一時間町內的各家酒館商鋪人流明顯增加,大街上隨處可見戴著氈絨帽子、穿著深藍色上下款勞工棉服的人,這也使得春節前的石卷町愈發熱鬧。
同樣穿著一身勞工服的權三和同伴,下船後走進了一家名叫“小宮”的紙傘專賣店,在和老闆對過了暗語,便將一個信封交給了對方。隨後,兩人在店內的後院換了身衣服,等再出來走在街上時,已經和尋常的島國平民沒什麼兩樣。
這趟傳遞情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接下來嘛,權三將和同伴約好了十天後回來碰頭,便分道揚鑣,打算回自己的家鄉看看。
權三離開島國已經五年了。當年他被惡霸打的就剩半條命,要不是遇上雷神號,恐怕連骨頭渣子都會被魚吃光了。到了北海鎮後,他足足在醫院養了好幾個月才能下地。因為大字不識,又是孤家寡人一個,他先是當了一年多的修路工人,又去了苦葉島的油礦上幹了一年,這才歸化入籍,改名為“權寶才”。
因為一直想著回鄉報仇,入籍後的權寶才很自然的報名當了兵;北海軍連江戶幕府和薩摩藩都敢暴打,在他心裡這就是最厲害的靠山。
然而新兵訓練一結束,他就被派去了駐守黑龍江城,整整熬了兩年。當北海軍情報局組建來選人的時候,權寶才已經是一名班長了。莫名其妙的被挑中後,他又經過了半年的緊張培訓,再一轉眼,已經是1791年的年底了。
權寶才的家鄉在中村藩標葉郡的牛渡村,歸屬德川幕府譜代家臣相馬家治下。在天明饑饉期間,中村藩先後餓死了一萬多人,也算是重災區了。
從石卷町到牛渡村並不遠,陸路不過二百多里,坐海船的話其實更快。不過權寶才在碼頭上問了一圈人,最快的一條船也要後天才出發。他一分鐘都不想等,於是在町內隨意找了家飯鋪填飽了肚子,買了幾個飯糰子,然後就揹著沉甸甸的包袱上路了。
江戶時代因為要限制百姓流動,平民是沒資格騎馬的,一直到了明治年間才解禁。況且這年月除了傳遞急報的武士可以縱馬飛奔,其他騎馬者必須得有隨從牽著馬走,絕對不能自己持韁,否則就是無禮。
另外江戶時代租馬是按里程算錢,非常貴,一般武士根本租不起。平均一里按兩百文收費,五十里路就是一石米,跟另一時空的島國計程車簡直不相上下。
雖說平民被限制到處亂竄,可活人不會被尿憋死,帶人偷偷繞過關卡就成了一門生意。於是權寶才花了五十文,從仙台藩潛入了相馬藩。
離家鄉越近,權寶才的心裡越是怦怦跳的厲害。爹孃這些年過的怎麼樣,阿濱是不是還在,都讓他百般牽掛。
他已經想好了,不管如何,這次一定要帶父母回北海鎮,要是阿濱能找到,那就更好了!雖說阿濱可能當了妓女,不過自己並不會嫌棄她,他要把阿濱贖出來,帶回北海鎮風風光光的辦場婚禮。
至於妓館的老闆兼村裡的惡霸虎三麼......權寶才決定要好好跟他算筆帳,腰裡藏著的手槍可不是吃素的!
三天後的中午,當權寶才看到牛渡村的界碑時,心說終於到家了!他來到界碑對面的佛龕前,感慨的對著裡面的地藏菩薩像道:“我回來了!”
他用袖子將石像頭上的灰塵擦掉,雙手合十行了個禮,便大步流星的朝著自家的位置疾走而去。
牛渡村還是老樣子,村民的房屋都是低矮破舊,房頂上鋪著的稻草在北風中簌簌作響。不太寬闊的道路上,未化的積雪混雜著泥土,再加上經常被踩踏碾壓,儼然成了個大泥塘。
令權寶才感到奇怪的是,街上居然一個人影都沒有,路邊各家屋裡也沒有聲音傳出來,冷冷清清,毫無過年的氣氛。要知道江戶時代從臘月二十四開始,家家都要清潔屋居,打掃神龕,有錢沒錢也會在門口掛上門松,寄望“年神”路過時得以停留片刻,祝福自家。
當他快要走到家時,就見路邊的一顆歪脖樹下,一個老人正站在一個倒扣的木桶上,顫顫巍巍的將頭朝掛在樹上的繩套裡伸進去。權寶才大驚,急忙快步上前,就在老人將木桶踢倒的瞬間,一把抄住了對方的腿。
那老人也被嚇了一跳,脖子剛被繩索勒了一下,還沒覺得疼,突然身子一輕,已經被舉了起來,然後就站到了地上。等他轉過身回頭仔細一看,覺得面前這壯漢有點臉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權寶才雖然離家多年,可故鄉的風物都刻在了心裡,他打量著面前這個臉上滿是皺紋、穿的破破爛爛的老人,很快就認出了對方。於是關切的問道:“與作老爹,你這是幹什麼呢?!”
與作見對方居然認識自己,便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角,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健壯的漢子,突然眼睛瞪的老大,驚訝道:“權三?你沒死?!你還活著!”
“我這不是站在你面前嘛。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想不開的?我家就在前面,咱們回家去說。”
與作低下頭,嘴唇蠕動了兩下,咧著嘴哭道:“權三,你爹孃,沒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嗚嗚嗚。”
“什麼!”權寶才腦袋嗡的一下,腳下踉蹌了幾步,伸手按住與作的肩頭,大聲問道:“怎麼沒的?你給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