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以前,想要在歐洲當一名醫生,不會放血那都叫不合格。

從公元2世紀羅馬人時代開始,歐洲的醫生們認為治療發熱患者的方法無非就是以下幾種,放血、嘔吐、發皰、用瀉藥、止痛等等,由此達到體液的完美平衡。如果在經過一番折騰後患者病情依舊,就重複用過的措施。歷史上67歲的華盛頓就是這麼被玩死的, 據說在他臨終前的12個小時裡,被醫生放走了大約兩千三百多毫升的血......

魯緬採夫今年都66歲了,在本時代已經是妥妥的高壽。就在北海軍舉著紅旗衝進到處冒著硝煙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城內那一刻,總司令閣下已經被慘無人道的放了一千多毫升血。

當北海軍的一名姓彭的連長帶著手下路過一所院落時,竟然隔著院牆聽到裡面隱隱傳出了圓渾而低沉的吟唱,那聲音聽上去十分的莊嚴和肅穆,引發了他的好奇。

這裡居然沒被炮火蹂躪?夠幸運的啊!

他想從街上抓個人問一下......對了, 街上早都沒人了,在炮火中活下來的平民要麼躲進了教堂,要麼就躲在縣城圖書館裡。

等彭連長帶著手下繞到緊閉正門後,他感覺這裡肯定不是座教堂。要知道北海軍從烏索利耶一路向西打了上千裡,木頭的、石頭的、木石混合的各色教堂都快看吐了。所有教堂的屋頂上無不是有個“兩橫一豎”的十字架,披著黑袍或是白袍的神職人員也見了不少。

“咣咣~~!”

“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寬大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一個頭發胡子已經花白的老人出現在眼前。

幾個北海軍士兵一看頓時火冒三丈,裝什麼蒜呢?失敗者就該有個失敗者的樣子!想到這裡,幾人上前隨即將大門猛的推開,那老人躲閃不及,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

“這是誰家?屋子那些人在幹什麼?”彭連長在伊爾庫茨克已經呆了兩年,一口俄語雖說發音不準,可平常交流還是沒有問題。

“有, 有人要昇天堂了,裡面正在舉行懺悔儀和聖餐儀。可憐可憐他吧!不要去打攪一個老人臨終前的懺悔。”

彭連長聽了這話,略一思索, 便制止了手下人想要搜查的舉動。跟那老頭說了句道歉的話,隨即就帶著人離開了。

此時在院中主建築二樓內的一間光影黯淡的房間裡,十幾個人正在竊竊私語, 聲音若斷若續。之前大門口的那番動靜,讓這些人如臨大敵,有人甚至掏出了手槍準備抵抗。當北海軍離開後,他們這才鬆了口氣,轉而將悲哀和惶恐的目光轉向了通往隔壁寢室的那道門上。

過了片刻,門被輕輕開啟了,魯緬採夫的副官面容嚴肅的出現在眾人面前,輕聲道:“諸位,請進來吧。”

在場的幾位將領、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的市長和幾名留下來的市議員帶著惶恐不安的心情,踩著柔軟的地毯依次走了進去。

魯緬採夫此刻就躺在屋內的一張大床上,腰部以下蓋著被子,寬大圓潤的額頭上是已經被梳理的一絲不苟的白髮,原本紅潤的臉龐已經變得煞白。在他的頭部上方,是一張聖母的畫像,兩隻肥大的手從被子底下伸出來,放在身體兩側。在他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插著一根蠟燭,一名醫生跪在床前, 用手扶著那根蠟燭。

此時所舉行的,就是臨終者的塗聖油儀式。

幾名身穿華麗禮服的神職人員站在床頭兩側,他們手裡擎著點燃的蠟燭, 緩慢地、莊嚴地做著禱告。進屋後的眾人儼如在教堂裡一般,男女分立於床頭兩旁。大家都沉默不言,不停的用手畫著十字,隨後,屋子內響起了修士們琅琅祈禱聲、低沉的唱詩聲以及靜默時移動足步的響聲和嘆息聲。

趙新終究是沒有見到活著的魯緬採夫,當然,死的他也沒見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對手已經被庸醫給搞死了。

就在他帶著警衛營騎馬走進這座沙皇俄國在中西伯利亞最重要的城市之時,彼得.亞歷山德羅維奇.魯緬採夫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享年66歲。可憐的老頭與其說是死於高燒後的感染,還不如說是因為嚴重失血導致的重度休克。

之後總司令閣下的遺體由他的副官和幾名醫生進行了秘密收斂,隨後便在第三天的夜裡用馬車運出城。實際上當魯緬採夫的死訊和俄軍大敗的訊息傳到聖彼得堡時,已經是10月底了。

到了此時,北海軍在整場會戰中的全部任務已近尾聲,只剩下南北合擊的最後一個目標,葉尼塞斯克。

趙新沒有時間耽擱,他命令二團和騎兵一營駐守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同時任命趙久藏兼任本地的軍管會主任,隨後便帶著其餘隊伍坐上搜刮來的大小船隻,直接殺向三百多公里外的那座城市。

如果說伊爾庫茨克是十八世紀中俄貿易的前哨站,那麼葉尼塞斯克就是東西方貿易的商品中轉站。作為沙俄帝國科利萬省的貿易中心,葉尼塞斯克此時正處於歷史上最繁榮的時期,城內的常住人口高達五千多人。

那些從東西伯利亞運來的茶葉、大黃、絲綢、棉布,乃至從歐洲地區運來的各種貨物都是集中在此地出售,並經由水路和陸路運抵東西方各地。

北海軍只有將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和葉尼塞斯克一同拿下,才算是控制住了整條葉尼塞河流域,並可以順著葉尼塞河進入外蒙的三音諾顏部,以實現對喀爾喀蒙古六部的東西夾擊,進而還可以將觸角伸進阿勒泰山以南地區。

當載有大批士兵的船隻出現在葉尼塞河上後,很快就引發了那些運貨船隊的警覺。然而此時已經晚了,先期抵達的虎吉所部已經駛過了葉尼塞河和克米河的交匯處,並在城市西北方向的三公里外構築陣地。

由於不速之客的突然到來,整座城市很快就陷入驚慌失措的氛圍中。“扎杜奈斯基”率大軍出征早就是人所共知的事,本地市議會為此還特別向商人團體籌集了一批物資和軍費,並提供了人力支援。但是誰也沒料到俄軍會敗的這麼快,這麼慘,南北兩個方向的快速夾擊使得葉尼塞斯克獲得外部訊息的途徑都被切斷。

在虎吉所部抵達之後的第五天,趙新帶著南線部隊於9月30日出現在了城市東南方向五公里之外的河岸上。

這一下,城裡的所有人都慌了。市議會經過緊急磋商,派出了代表和北海軍談判。

負責出面談判的李睿告知俄方談判代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已經被我方攻克,俄軍八萬多人的部隊已經被北海軍徹底擊敗。限你們24小時內無條件投降,否則將展開大規模炮擊。

“作為仁慈的表示,我方允許本地的商人和居民們帶著財物坐船離開,對你們的個人財富,我們毫無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