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進牢房院子裡的時候,各號舍裡的犯人其實早就被剛才的爆炸聲驚醒了。雖然心知情況不對勁,但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在兩束手電光的照射下,清代監獄的真實模樣終於呈現在了趙新和王遠方的面前。

跟以往想象或是影視劇中看到的完全不同,揚州府衙的監獄是一排排交錯有致的青磚房。監獄的屋簷不高,也就比趙新的身高高處一點,入眼的牢房的門修的極為低矮,大約也就到趙新的胸口高度,最多不過一米五。至於牢房的門也不是什麼大鐵門或是圓木們,而是用木柵欄做成,也就是一米多高而已。

除了低矮的牢門,在每間牢房門那一側的牆上,還開著一個三四十公分見方的小窗戶,都用欄杆擋著。

此時看到院子裡有光線晃動,各號舍裡的犯人們紛紛湊到牢門前張望。然而當趙新和王遠方用手電照過去時,那些犯人隨即又一鬨而散,隱匿在牢房中的黑暗裡。

那牢子帶著二人彎彎繞繞,最後來到獄房西南角最裡面的一排號舍前。他指著那排牢房對趙新道:“好漢爺,這裡就是了,跟焦家一案有關的所有人都被關在這裡。”

趙新用槍托在那牢子肩頭砸了一下,厲聲喝道:“你是不是找死?男犯和女犯都關在一起嗎?!”

那牢子跪在地上磕頭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實在是因為各處牢房已經滿了,這些人又是重犯,這才關在了一處。最裡面那兩間是女眷,外面這三間都是男的。”

此時住在最外側牢房裡的鐘懷已經被外面的說話聲驚動,他急忙湊到門前,探身扒在柵欄門上,急聲道:“在下是鍾保岐,不知閣下何人?”

趙新聞言大喜,抬起手電一照,而鍾懷則被明亮的光線刺的眼睛一花,隨即抬手遮住。

“你是鍾懷吧?我是趙王派來救你的。”

鍾懷一聽頓時就愣住了,他完全忽略了對方直接叫自己的名字的做法。全家從被抓到今天不過才第六天,沒想到北海鎮這麼快就派人來了!他連忙向趙新拱手,口中道:“趙王大恩,我鍾保岐此生難忘!煩請閣下先將我老父老母解救出來。”

趙新隨即用槍口一指那牢子,厲聲道:“把門都開啟!”

那牢子哭喪著臉道:“小人沒帶鑰匙啊!都放在了小人住的那間屋裡。”

王遠方喝道:“起來!去拿鑰匙!”

“不必了!”趙新說完,便將步槍順到背後,轉眼之間,一把將近一米長的重型消防斧便出現在手裡。

趙新讓鍾懷等人向後退開,隨即掄起大斧,咔嚓幾下,號舍的柵欄門便被砍的稀巴爛。接著他又依次將後面號舍的柵欄門砸開。

看到趙新用斧子破門十分順利,王遠方這才將那牢子壓在身下,用塑膠綁紮帶捆住了手腳,為了怕他亂叫,他又從對方衣襟上扯下一大塊布料,揉吧揉吧就塞進了那牢子嘴裡,噎的對方直翻白眼。

百十口人被塞在五間不大的號舍裡一連好幾天,早就憋悶難當,又渴又餓。此時他們一個個都是蓬頭垢面,衣衫雖然還談不上破爛,但也都是汙穢不堪。趙新要是再晚來幾天,那就得面對一群病號了。

眾人心驚肉跳的從牢房裡遲疑的走出來,雖說覺得鬆快了不少,可除了焦循他們三個,其餘人都是畏手畏腳的站在屋簷下,動也不敢動。

連大獄都給劫了,原本不是謀反也成了謀反了。這下要是被官府抓著,輕則砍頭,重則凌遲誅三族!

要不要跟著這兩個人一起走?對在場的大多數人來說,絕對是事關個人生死存亡和宗族聲譽的大問題。

走出牢房的焦循、鍾懷和黃承吉三人一看,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分。焦循隨即一咬牙道:“諸位還猶豫什麼?!如今我等頭上已經被扣了個謀反的帽子,難道還指望那些貪官汙吏能放過我等嗎?!”

此時只聽有人啐了一口道:“呸!那是你焦秀才意圖謀反,這才牽連我等。如今聖天子在位,除了你們三個,在場者無不是身家清白之人,官府定不至於為難我等。”

鍾懷被氣的渾身發抖,指著那人訓斥道:“我看你是餓昏頭了!如今朝政腐敗,百官昏聵,即便是受人誣告謀反,也要官府被砍頭,最少也是全家流放三千里!”

眾人聽了這話,頓時被嚇得心裡一哆嗦。鍾懷雖然不到三十歲,可在揚州城內素有謙謙君子之稱,待人接物從無欺瞞之語。

趙新趁人不注意將大鋼斧收了,然後從馬甲的兜裡掏出一個小手電,開啟後遞給正在茫然無措的焦循,對他道:“焦秀才,趕快把人都清點一下,願意走的走,不願意走的不勉強。咱們一會就出城坐船走。”

這時一人突然道:“有船?能裝多少人?”

趙新皺眉道:“足夠你們坐的。”

焦循、鍾懷和黃承吉三人在北海鎮的那幾個月裡,跟趙新接觸的並不多,此時趙新又蒙著臉塗著迷彩油膏,是以他根本沒認出來。同時他還以為外面肯定還有不少的人馬,所以便放心的拿著手電挨個點驗。

突然,院中的人群裡響起一聲怒吼:“焦應元,你這無恥之徒!居然還有臉跟我們混在一起,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打死他!”

這時就聽一個的男人聲嘶力竭的哭喊道:“母親救我!母親救我!”

“老身沒有你這樣的兒子!真是作孽啊!”

趙新聞聲抬起手電望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正手忙腳亂的阻擋著周圍紛紛落下的拳頭,而他自己也不住的朝號舍的屋簷下倒退。

在那些打他的人裡,除了有被他誣告謀反的幾位債主,更有他的兩個親弟弟,甚至連他的親生母親王氏也加入了痛斥的隊伍。

趙新之前已從電報裡大概瞭解了是怎麼一回事,看到眼前如此亂哄哄的場景,他大步上前撥開人群,大喝道:“都讓開!”

正在揮拳痛打焦應元的幾人聞言都是一滯,就見之前那位以斧劈門的壯漢走了過來,幾人立刻就不自覺的向兩旁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