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走上前一把揪住焦應元的衣襟,右手揮起,“啪”的就是一個大耳光,抽的焦應元立時頭昏腦漲。趙新頭也不轉的對周圍人道:“把他給我按住了!”

眾人恨透了焦應元,此時一起衝上前將其死死的按在地上。趙新隨即從馬甲的一個口袋裡抽出兩根塑膠綁紮帶,將焦應元的手腳牢牢捆住,這才對眾人道:“咱們沒時間耽誤,把他抬進牢房裡,滿清官府自會收拾他!”

一番糾結和心理掙扎後,最後決定跟趙新和王遠方走的只有三分之二的人;剩餘那三分之一的人裡,就包括了焦應元的三個債主和一家老小,以及焦應元的母親王氏和三個兒子全家。無論焦循如何苦勸,嬸母王氏就是不走,始終堅信官府老爺們的清明,一定會秉持公道。

趙新也是無奈,連焦循都勸不了,他也懶得費口舌,他有些鬱悶的對王遠方道:“這就叫不見棺材不落淚,有他們哭的時候!”

王遠方也是無語,他檢查了一下裝備,對趙新道:“我先出去看看,從這裡到城門可還有段距離呢。”

趙新道:“你開道,我來殿後。出去後直接用手榴彈開路,我還不信了!”

王遠方道:“到城門那裡怎麼辦?還是用炸藥?”

趙新道:“對,炸開!只要出了安江門到了運河邊就好辦了!”

與此同時,知府署衙的大門外,被匆忙召集起來的幾十名江都、甘泉兩縣壯班衙役剛剛抵達。這些人畏手畏腳的縮在八字牆兩側,探著頭張望被炸開了一個大洞的府衙大門,都是面面相覷,心說哪來的兇悍賊人,居然連火藥都用上了。

現在敵我狀況不明,八字牆下死了一地的官兵,眾人都覺得賊人至少也得有百十號以上的人馬,是以誰也不敢往大門那裡湊。

就在此時,從府衙大門那個黑黝黝的破洞裡,突然扔出來一個黑乎乎東西,“哐當”一下就砸在了大門前方十幾米遠的地面上。

三十多名衙役正在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之際,就聽“轟”的一聲巨響,當場就將離得最近的兩名衙役給炸翻在地,其他人則被嚇得屁股尿流,拔腿就跑,口中還不停大叫:“快跑啊!賊人有萬人敵!”

煙塵瀰漫間,王遠方探頭從大門裡走了出來,他也不管有人沒人,對著兩側黑黝黝的街道連開數槍。接著他就聽到東面的太平橋上有人在大聲哀嚎,另外又有一人大叫道:“不好啦!華家老二被賊人的銃子打死啦!”

此時在知府大院後宅的堂屋裡,坐在太師椅上的揚州知府馬慧裕一身官服補褂,朝珠和頂戴花翎一樣不缺,不過臉上卻是面如死灰,握著三尺青鋒的雙手在不住的顫抖。而在他身後的內宅裡,是嚎啕不止的的妻女侍妾和一眾丫環。

清代的州縣主官有守土之責,一旦城破失陷,他們只能以死謝罪,以免事後朝廷追責,落得個抄家的下場。至於主官的家人,一般都是上吊或是投井自殺,以免受辱。

而在外面的院子裡,馬知府的二十幾個親隨和幾十個下人都是手持兵器和菜刀、剪子之類的,準備等賊人衝進來後廝殺。

那些少數的僱工還好,大不了一逃了之;而對於其他已經賣身為奴的人來說,主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即便是逃跑,也很難跑出揚州府的地界,因為在戶籍的迴圈冊上,他們的身份都是家奴。一旦知府老爺被朝廷抄家,等待他們的也將是被髮賣或是流放。

此時聽到外面又傳來爆炸的轟鳴聲,馬慧裕以為賊人就要攻打後宅,心中感到無比絕望。他緩緩抽出寶劍,雙目淌下幾滴淚水,面南而立拱手道:“皇上!臣馬朗山失地有責,如今只能一死,以報君恩!”

說罷,他舉起寶劍,剛搭在脖子上,堂屋的大門突然被人撞開,一個家生子奴才跑進來跪在地上道:“老,老爺!賊人走了!”

走了?馬慧裕難以置信的顫聲問道:“你確定?”

“奴才的兄弟剛才在房頂上親眼所見!他們從牢裡劫了一大群人,現在已經出了府衙大門了!”

“噹啷”一聲,馬知府手中的寶劍掉落在地,愣了一下神後,突然就朝後面的內宅衝去,口中大叫道:“賊人走了!夫人!蘭香!爾等切莫尋死......”

當王遠方貼著牆根一路向東前行,接連往太平橋的位置打了幾槍,又扔了一顆手榴彈後,整座太平橋上已經空無一人,之前守橋的壯班早就跑的沒影兒了。

在他的身後,是跌跌撞撞的焦循、鍾懷和黃承吉三人以及他們的家屬親眷。趙新走在隊尾,他一邊催促前面的人快走,同時端著槍時不時的向府前街兩側的牆頭和屋頂上掃視。

當王遠方衝上太平橋,對面的街巷裡已經是一片犬吠,在東北方向的先春門和東南方向的小東門城樓上,亮起了一片火把。城牆上人頭攢動,還有人不斷的敲鑼,發出警戒。

揚州綠營的遊署府位於城東的新城裡,掌營把總接到警訊後,也不知道賊人來了多少,便帶著手下的百十名綠營兵丁上了城牆。問題是百十名兵丁根本守不住揚州城的各處城牆,那把總只得命手下不斷的敲著銅鑼,意圖用鑼聲恐嚇城內的賊人。

很快,當王遠方和趙新帶著一群人跑到安江門大街,就要抵達安江門城樓時,城牆上的守衛發現了他們,隨即“咣咣”的鑼聲便響了起來,幾個兵丁躲在牆垛後大喊:“莫要讓賊人跑了!快來人啊!”

王遠方抬手便對著城頭就是數槍,打的城牆磚直冒青煙。當他躍過城門下的鹿角杈子,進入黑洞洞的城門洞後,便開啟了步槍下方的手電,只見那鎖門的門閂比自己大腿還粗。

他衝到大門前,從大腿外側的兜裡掏出了僅剩的一條塑膠炸藥,這會也不切了,撕開包裝直接就粘在了門閂上。

而在他身後,焦循等人一路攙扶著疾行,正要進入城門洞時,就聽身後趙新大叫道:“所有人都躲在門洞兩邊,把耳朵捂上,不要進去!”

焦循、鍾懷和黃承吉三人一聽,急忙叫住各自的家人,分散到城門洞的兩側,緊緊的捂住了耳朵。

數息之後,王遠方也從城門洞裡跑了出來,剛轉身躲在拐角,就聽轟的一聲巨響,一股夾雜著木屑碎塊的煙塵從身後猛的就噴了出來。

即便是戴著面罩,王遠方也被嗆的直咳嗽。而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都是面帶驚恐,兩腿發軟跌坐在地,被嗆的不住的咳嗽。

此時安江門城樓上守門兵丁都被剛才的爆炸掀翻在地,而城門上的箭樓也變得搖搖欲墜,瓦片噼裡啪啦的往下掉落。

躲在對面的趙新對王遠方大吼道:“在這兒等著!”

說罷,他便朝城門洞裡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