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道:“軍機處什麼意見?”

顒琰道:“降二等候,摘雙眼花翎,剝黃馬褂,回京後交部議處。”

乾隆想了想道:“阿桂明年也該七十了。唉!交部議處就算了,回京後讓他去河南督查河工吧。”

“兒臣遵旨。”

按說遭受了這種奇恥大辱,是必須要向祖先請罪的。不過乾隆為了避免訊息洩露,只是讓顒琰於次日代替自己去了奉先殿行禮告祭。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紫禁城也不例外。到了晚間,北京城內的一些旗人就已經聽到了風聲。

黃昏時分,虎坊橋東面的胭脂衚衕裡,七八個唱戲的小男孩被凍得吸嘍吸嘍的流鼻涕,排著隊穿著破棉襖,朝著衚衕裡的一間掛著戲牌的堂子走了過去。從這裡再往北走,就是後世著名的八大胡同了。

滿清這個朝代很奇怪,禁宿娼而不禁狎優伶。官員如果嫖娼要杖一百,關三個月然後罷官。於是八大胡同便有了很多掛戲班招牌,卻實為男優坐堂招客的“相公堂子”。

這家相公堂子的大門裡掛有一盞角燈,此時燈內絳蠟高燃,猶如金烏西墜一般,很是特別;路過的人只要一看必然心知肚明。

三進院內的一處包間內,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優正在胡琴和月琴的伴奏下咿咿呀呀的唱著。酒席上,幾個旗人正一邊喝著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唉!”席間一人長嘆一聲,將杯子重重的敦在八仙桌上。

“老富,大家出來找樂子,你這嘆哪門子的氣啊?”

“我是擔心我大哥,跟著福大帥去了北邊,沒想到......唉,大嫂成天躲在房裡抹淚。”他這話一出口,其他幾人也抱怨了起來,各自說著家裡的情況,同時抱怨著福康安。

“富察家的那位真是眼高手低,被一群小毛賊打的丟盔卸甲。”

“就是,依我說,就不該去搞什麼勞什子的談判!”

“別,還是先讓人回來再說其他的。”

幾人議論了一會兒,其中一人對坐在主位上搖頭晃腦聽戲的那位道:“敏爺,您怎麼不說話?”

坐在首位的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已經喝的有些大,看在座幾人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他心中那點兒秘密再也藏不下。於是嘿嘿一笑道:“說什麼?這事兒,過些日子你們就知道了。都把心放回肚子裡去。最遲明年開春兒,都能回來。”

“嗯?”席上眾人此時把目光都聚向了被稱呼為“敏爺”的人。“這話兒怎麼說的?”

中年人也不說話,只是斜眼瞥向屋內的的幾個男優。

“停,停停停!都出去!不叫你們不許進來!”

“是。”幾個男優都穿著女裝戲服,起身做了個萬福,淅淅索索的出去了。

那中年人見屋中再無外人,又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這才壓低聲音道:“實話告訴你們,和大人那邊已經談好了,交錢放人。”

其他人一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打滿清入關坐穩江山後,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被俘將士也有不少,可這還是頭一次聽說要花錢才能贖回的。

“敏爺,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這事兒你們可千萬不能對外說,都給我爛肚子裡。要不是咱們幾家當年都是過命的交情,打死我也不敢說。”中年人伸手指了指上面,用蚊子般的聲音道:“那位都答應了。”

“這下放心了,能全須全尾兒的回來就行。”

“依我看,還是大炮帶的少!下回帶著上百門大炮去,不信幹不翻他!”

“你懂個什麼!北邊其實早就傳回訊息了,知道的人沒幾個。那趙逆的火器兇猛非常, 火器營根本打不過,一個照面兒就被打敗了。”

在座眾人無不面面相覷,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

兩天後的清晨,二十輛裝滿大箱子的官造鏢車,在一千名健銳營官兵的護送下,向著通州潞河驛站出發了。不光是隨隊押運計程車兵,連趕車的車伕都是健銳營的人。

隊伍中的官造鏢車都是統一制式,車高四尺,車長一丈四尺,寬五尺;在車身兩側都鑲著鑄有花紋的鐵板。鏢車前方的把柄處,鑲有九枚鐵釘;車輪外部鑲有一圈鐵條。貨斗的左前方部位,插著一面健銳營的旗幟。

車上的箱子都是裝運銀兩的專用箱子,除了貨鬥裡卡槽外,幾條粗大的麻繩透過車身上的小孔將這些箱子緊緊的捆在馬車上,以防止在路途顛簸中滑落。在箱子外面,又鋪了一層厚厚的草蓆遮蓋。

根據趙新提供的俘虜人數和官位等級,贖金的總額是十五萬兩黃金,按照後世的公制就是5600公斤。而清代官造鏢車的載重是300公斤。沿路上的一些“有心人”也從車轍上看出了門道;不過這年月除非瘋了,還沒人敢去搶官府的鏢車。

從北京城到吉林烏拉的路程是兩千三百里,負責押送的翼長得了乾隆密旨,一路不得延誤,所以每日的行進速度都保持在四十里左右。饒是如此,他們抵達吉林烏拉也要兩個月的時間。

而負責傳遞訊息的那名顒璇的侍衛已經提前出發,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趕回吉林烏拉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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