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主演集體觀看《寄生蟲》(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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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得過且過、如蠅逐臭、不思進取,像食腐動物般賴在宿主家中,卻能為了每次貪便宜機會而挖空心思、無孔不入的底層群氓?
或者說,在這個宇宙中,其實誰都在彼此寄生,在一些更宏闊、抽象、無名、語焉不詳的東西面前,其實誰都活得如同蟲豸?
前半部:謊言、慾望、幻想
在整整三分之一的篇幅內,這不過是個“窮人以行騙手段自我包裝、窺伺乃至進入上流社會分享資源”的鬼馬喜劇,到處是惡作劇得逞似的會心一笑,和強弱顛倒於股掌間的反差萌奇效。
這一家看起來要一輩子存活在地平線以下的蟻族,有一種被生存的嚴苛性所逼出的急智,能迅速學習和掌握每一樣足以糊弄旁人的技藝:因為從來不曾被允許獲得身份,也就隨時可以切換與偽裝成需要的身份。
他們就這樣蓄積了遠比對手更加豐沛的經驗和能力——儘管後者擁有階層、學歷、財富、人脈上的明顯優勢,還動不動就想當然地發出“傑西卡,你太年輕單純了,你見過的人太少了”一類設身處地的感懷。
富人家庭的傲慢、矯情、虛偽與盲信,柔化了這場鳩佔鵲巢的騙局裡的道德模糊度,讓原本可能招人反感的“我弱我有理”邏輯,變成了觀眾的幸災樂禍:錢多人傻,你們活該。
值得注意的是,導演自己似乎也很警惕於是否會身陷這樣邏輯當中,所以,他從一開始就不曾著意渲染這一家人的卑微和苦難,不讓他們的“弱”被提前做實,不讓整個文字落入“在艱辛面前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之輕省與粗暴。
相反,我們一上來看到的就是一種習慣性的蹭、混、懶:wifi永遠盜用樓上的、連殺蟲劑都恨不得從街頭免費沾光、朋友來訪贈禮還要嘟囔一句“怎麼不送吃的”、疊個比薩盒都破漏百出三心二意。
導演沒有偏袒任何一方。
但是當行騙這件事真正展開時,他們又表現得如此敬業如此投入,彷彿之前的蹭蹬,都只是出於無人賞識的懷才不遇。
因為,他們被喚起了慾望。
慾望給了他們幻想的權力。
這幾乎是整個受困於階層固化焦慮的東亞社會里,普遍存在的安慰劑。
所以看客才會如此輕易地把自己代入到這既不正義、也不算可愛的四口人當中,在潛意識內企盼看到他們的謊言成功。
畢竟,誰都覺得自己是等待逆襲的弱者。
教師、司機、管家,不算真正地“登堂入室”,卻也已經有資格“穿堂過室”。
何況還有機會聽取老闆的秘密、還有機會分享主婦的衷腸、還有機會贏得小公子的信任、甚至還有機會賺取大小姐的芳心。
幻覺強烈到自己都信以為真。
連存留在記憶裡的榮耀感都被找回了:在別人家的草坪上表演的,也是曾經最擅長的鏈球。
不妨留意下影像語言上的對比度:在自家的地下室裡多是橫移鏡頭,人物總是被牆體和雜物包裹其間,生活好像早就失去了騰挪的餘地。而在豪宅裡,則是大量的景深鏡頭和縱深排程,世界一下子獲得了無限可能性。
不過,你改頭換面甚至洗心革面,服飾、妝容、談吐甚至知識水平上都近乎無懈可擊,卻未曾想到,你身上還有氣味。
氣味看不見摸不著,卻彌散於每一個微不足道的周遭,在你幾乎把自己看成了一個體麵人的恍惚瞬間,提示你底層才是揭不掉的印烙,哦對了,最早識破你的,還是一個小孩子神經質的絮叨。
“搭地鐵的人有種特別的味道”,當這句話被說出時,社會學上的落差,幾乎被定義為了生物學上的隔膜,這是一種極為恐怖的認知。
哪怕他們偏偏被“另一物種的氣味”召喚出了久違的**、甚至對一條廉價內褲表現出了嚮往和好奇,但那只是好奇,對另一物種的好奇。
別忘了,到後來的生死關頭,樸社長在翻過地牢男人身體的那一刻,依然表現出對氣味的無法耐受。而讓金司機對其拔刀相向的觸發點,也是那個掩鼻的動作。
轉折點:暴雨、遭遇、真相
當那場雷電交加的狂風暴雨來到時,他們第一次真正地“獨自擁有”了這所豪宅。
放肆歡飲、橫躺側臥、高談闊論、孟浪形骸。
觀眾都在擔心主人一家會突然返回,殊不知,更早到達的是另一群不速之客,是這個鳩佔鵲巢的故事展開之前,已經把寄居行為做到極致的上一代“贅生物”。
地牢二人組,不僅把身陷幻覺中的一家打出了原型,也擊碎了他們躋身或寄身上流之家的一夜狂想、燭照出了他們真實的處境。